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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达尔接通了通讯器,转身又进了实验室深处。斯嘉莉不敢多说什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只听见所长轻咳两声,一反之前的嘶哑声腔,清澈明朗地说:“林迁?我刚刚在做实验,接得慢了……”
南达尔坐下来,唇角带笑:“嗯,你怎么了?”
林迁向他转达了罗格的谢意,南达尔谦道:“没什么,我不过是举手之劳……”
“萨克物理研究所吗?唔,能得到那里的认可很不简单,还是他自己有本事。”
“怎么?哈哈,没有,大概是最近工作有点累,我没事。倒是你,莫加少将是不是又给你增加负担了?看得出来,他有点着急。”
“嗯,那就好。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有想法。”
“哎等等,先别挂,我有件事要问你……”
“是关于你的基因问题。”
“林迁,你平时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哦不是,别担心,并不是你的杜维尔衰竭症要复发,只是随便问问,相当于我们研究所的调查回访。”
“好我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排斥反应是吗?我是指西蒙的身体。”
“……看来你很健康。嗯,没什么事了,你注意休息。再见。”
呼呼呼。
通讯器灵活地飞离实验室,南达尔仰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些天以来,他一直在做着双线实验。一方面,他把自己当做实验用活体,不断检验着自己的神经元与那段嫁接的张索基因的关联。另一方面,他在重新对林迁的基因进行梳理,试图把每一个片段解析出来。
这两件事情夺去了他全部的精力和心神,他知道自己陷入了一种病态的执着。由于长时间的刺激性试验,他的身体始终处于亢奋状态,即使他想休息也无法平静下来。
于是南达尔将本该休息的时间全部用来梳理林迁的基因,在那种放大上千倍的检测仪器下,一看就是数十个小时,等他从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视力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已经到了不得不用深度眼镜矫正的地步。
尽管这样的视力障碍对于研究所来说很好医治,但南达尔还是决定暂时放任不管。他知道自己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而且全程都将是如此癫狂的状态,现在医治眼睛纯属白搭。
打开超大存储容量的实验报告,南达尔把之前的实验结果记录进去。
有件事他原本打算问问林迁,但最终还是作罢,因为他自己都觉得那个问题太过奇怪。
他想问,凉皮是什么味道的。
“凉皮”这种食物他以前从没接触过,只是在布兰德军校停留的那几天有听银图的人提起过,说是林迁发明的。
当时他过耳就忘了,可在给自己做刺激实验的过程中,他发现每当自己感觉到饥饿时,脑中就会自动出现“凉皮”这种信号,有时候味蕾甚至会对其做出反应。
那是种有些酸有些辣的味道——像是一种心理暗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的记忆中。
为此他还特地翻查了伊苏拉的美食简介,确定没有这种食物的记录。如此一来就只有一个可能:那是属于张索的条件反射。
越是深入研究,南达尔越觉得他把自己逼进了一条死胡同。
在伊苏拉,除了他以外,还有很多贵族做过古人类基因移植,但从没有人有过林迁那样的先例。至于他们有没有承袭提供基因者的反射或习惯,这是任何机器都无法证实的。
也许他们一辈子也不会在意这个问题,因为没有人会对他们说:“喂,你跟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很相像。”
可是南达尔做不到,他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自我怀疑中。身体中像是有两个人,他想把他们分离开来,却发现早已分不清哪部分是纯粹的自己。
比如他对林迁复杂的感情。
他时常在想,林迁对于张索而言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为什么留给他的会是一个怎么也挣脱不开的死结?
他提出了无数种假设,然而再多的假设也给不了他答案。
翻过这一页报告,南达尔的目光停留在林迁的基因分析图谱上。
这是又一个让他困扰的东西。
算上学生时代,南达尔从事基因研究十年,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纠结难懂的一段基因。
伊苏拉联合王国中的人种颇多,各式各样的基因型态都不足为奇,对于现今的技术而言,要想破解一个种族的基因组是非常简单的事。像“西蒙”这样的昙族人类,其基因根本谈不上复杂,可是自从嫁接了“林迁”精细胞中的基因之后,不知怎么就多了一段“天书”般的序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