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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凭声音他就知道,赶上来的是梁上君。
借着劈斩荆棘而缓下步伐,他想,大概是自己的反常太明显了,让那个呆贼担心了吧,正要说两句话表示自己没事,谁知被梁上君抢了白。
“纪策,你说我们两个结婚会怎么样?”
喀!纪策一军刀砍下去,差点把那株可怜的小樟树腰斩。
他本来是想斩开旁边的灌木丛的。
跟在梁上君不远处的尤禹也是一个踉跄,震惊地望着自家梁连,下巴几乎落地。
张三在后面戳戳他:“干嘛呢干嘛呢,快点走呀!”
“不、那个……我……等一下……”尤禹结结巴巴,注意力仍放在那两人身上。
“你不走我先走了,磨磨唧唧的累不累啊。”张三嘟囔着要超过他,被回过神来的尤禹猛地一拉甩到后面,事关梁连的名誉,他不能让闲杂人等瞎捣乱。
这一拉一扯就吵上了,尤禹本就满肚子窝火,就地跟张三摔起了跤,其他人看着这局势一头雾水:怎么地,队长宣布休息了还是怎么地,都不走了?
后面的人乱成一团,前面那两个当事人却是最镇定的。
最初的哑口无言缓了过来,纪策从小樟树身上拔出军刀,瞅着梁上君似笑非笑:“我们两个,结婚?”
梁上君半点没有要避讳什么的意思,全然是一副君子坦蛋蛋,哦不、坦荡荡的神色,就好像在做一个学术研讨:“是啊,如果我们两个结婚会怎么样,你想过吗?”
纪策偏头想了几秒,严肃地说:“孩子他娘,我想要个儿子。”
“……”
尤禹非常欣慰地看见纪人渣被一记横扫千军扫了下来。
“咳,原地休息五分钟。”纪队发话,同时打了个呼哨通知前面作为探路尖兵的阿藏,听到回应后,就着被扫到的姿势盘腿而坐。
梁上君深感无力,他都给气乐了。
“纪策,你能不能有点追求有点觉悟。”为免这货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让人颜面扫地的话,这回梁上君把声音压低了——他问这话的目的可不是给纪策添个儿子!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纪策单手玩着刀刃,眉梢挑着,“我们不是已经结过婚了吗?”
梁上君被他说愣住了,老脸一红:“嗯?”
“我们结过了。”纪策语气肯定,“发过誓了。”
梁上君终于反应过来。
是的,他们立过誓,上有伽蓝的天,下有伽蓝的海。
他们说,Semper Fidelis,永远忠诚。
“你记得这句话就行了。”梁上君笑了笑,心说虽然没有按照他原先的思路来谈,但好在殊途同归。
“我们都是军人,如果一起落了难,一起被俘虏,你会做那个先向敌人低头的人吗?”
纪策忽然明白了梁上君的用意。
“你会背叛对国家对军队的誓言,让我失望吗?你会在最信任自己的人面前,丢掉一起坚守的东西吗?”
纪策默默地看着他。
梁上君伸手拿过了纪策手里的刀,笃地一声钉在地上,刀柄轻颤。
那一瞬间,刀上残留的香樟气味缭绕在他们身边,清醒着他们的头脑。
“你不会,你的父母也不会。”梁上君替他作了回答,“他们比我们厉害得多,他们的牺牲,直到今天都让我们的敌人寝食难安!”
……
纪策曾经觉得,和梁上君一起出任务,也许会影响自己的判断和决策。
事实上梁上君确实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对此他很担心,在糙子食物中毒事件后,他甚至找机会跟卢薇私下通话,来剖析自己的心理。
卢薇对他说:“梁上君是把双刃剑,一面护着你的要害,一面戳着你的心尖。”
纪策苦笑:“那不是太危险了么。”
卢薇反问他:“知道为什么王斌会让梁上君跟你一起来吗?”
“说说看。”
“上头在用你们下一盘很大的棋,你是将,他是士,有他在,你才不会被将军。”
卢薇是这样说的。然而此刻,纪策认为她的说法有偏差。
梁上君这家伙不是“士”,他是楚河汉界对面的另一个“将”。
他们用各自的规则争取着自己的领土,面对面地将军。可是这场棋局是他们的,再没有别人可以插足。
他们把所有尊严都铺在了棋盘上,绝不会在对方面前屈服于外敌。
纪策终于有些明白,那样的影响不是一种牵绊,而是一种力量。
他想,死去的父母,一定比自己更早懂得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