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眼, 指节在灰色锦被上跳动。
他从系统那了解到现在这身躯乃太子之子,太子为长不为嫡, 从小不为皇上所喜,被贬去西北多年, 唯一的儿子便留在了宫中, 儿子不被皇上所喜,孙子自然亦是不爱, 扔在冷宫自生自灭。
可才五六岁的孩子在冷宫没有庇护, 龙子龙孙, 面貌自有几分动人之处,因而更加招受宫中仆人的不屑与嫉恨,且性格卑怯软弱可欺, 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先前几年还有宫人对其毕恭毕敬,而后几年宫人们皆认为太子如同被废,无关紧要的小皇孙哪里还精心伺候着?艰难在冷宫度过了五年后,皇孙终于遍体鳞伤,被推入水后,毫无留恋的离开了人世。
夏成蹊一寸寸打量着这间房,花瓶,字画,针线,把所有的一切都印在心里,这便是自己重新开始的地方。
“你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了,还想赖着不成?”
刺耳的声音突地穿破耳朵,夏成蹊撤下嘴角,冷眼打量着走进来的人。
王嬷嬷被这冷刀子一刮,背脊窜上寒凉,脸上的横肉开始鼓动,吊高嗓子道:“你盯着我做什么,还不快起来,念你做事勤劳,让你在床上将养了三天,可不是要你从此学会偷懒取巧,起来,起来。”
说完,便把夏成蹊拎下床。
夏成蹊收回眼神,由着王嬷嬷把自己扯出来,浑身配合着颤抖,头耷拉着不敢抬起。
这副模样果然令王嬷嬷大悦,松开牵制着他的右手,冷笑一声:“衣裳我已经放在浣洗池边了,今儿你便把这几日落下的衣裳全都给洗完。”
夏成蹊匆匆披上衣裳,顺从的跟着公公转过漫长宫道,进了西北角的一处院落。
一进门,便闻见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味,顺着风向望去,只见水井旁边的角落处对着小山高的衣裳,油黑发亮的虫子在上面成群结队攀爬嬉戏,偶尔还留下几颗圆润墨黑的斑点。
王嬷嬷望着那堆衣裳,高挑着浓眉,伸出肥腻的手掌将夏成蹊推上前:“还不快去,这些衣裳堆了几天了,还好只是宫人们的麻布粗衣,要是主子们的衣裳你也敢这么耽误,吃一顿板子还是少的。”
夏成蹊点头称是,将衣裳倒在木盆内,放上皂粉,又去井边打水。
这水轱辘颇为笨重,有些难以转动,这副身子还未痊愈,体力衰弱,夏成蹊便双手弯曲捂着圆木,手腕使着巧劲,水咕噜快速转动,片刻便稳当当吊上一桶水。
他手下微微用力,正欲将水桶提下来,手掌却开始发麻。
“你今儿个是打定主意要偷懒了?”王嬷嬷一直仔细盯着,见夏成蹊矗在水井边不动弹,手指头戳在夏成蹊脑门,“当着我的面也敢装作病秧子。”
夏成蹊白玉圆润的额头顿时留下几道鲜红的月牙,当即冷脸,眼神直勾勾地锁着王嬷嬷。
一时寒从心起,王嬷嬷不由自主后退数步,突然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颤着眼睛指着夏成蹊尖叫:“今儿个是反了天了,你还敢瞪我。”
王嬷嬷气的头顶冒烟,一旁安安静静浣洗的宫女也停了下来,畏畏缩缩瞄着夏成蹊,不时与同伴对视几眼,这人今日吃了豹子胆了?
夏成蹊冷哼一声,上前一步,王嬷嬷慌忙后退,惊慌失措大喊:“你要做什么!”
霎时间惊飞树上栖鸟。
王嬷嬷外强中干,夏成蹊冷冷一笑,人小,力气却挺大,一把揪住她左手小指,道:“如今我尚且有病在身,这衣裳还是嬷嬷自己洗吧。”
这性子与原主相差实在过大,但让他整日屈膝卑微在这冷宫实在非他所愿。
王嬷嬷是个纸老虎,见夏成蹊敢对自己动手,使出了吃奶的劲挣脱,她退后数米道:“好啊你,我不过念你病了给了你三分好脸色,你居然还敢蹬鼻子上脸,分明已经病愈,还敢赖着不干活,若是总管知道,定不能轻饶你。”
夏成蹊站在原地,眯着眼睛道:“嬷嬷,我乃皇孙,如今病重要做粗活,浣洗下人衣裳?”
闻言,王嬷嬷腿肚子一软,眼珠子乱转,这人怎么落水后挺直了腰杆,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虽然太子被贬去了西北,但皇上并未将太子之名所废除,堂堂天家皇孙做着浣洗的粗活,传出去是一场荒唐事。
但是这也分明是这些年潜移默化,大家心知肚明的事,这事上不了台面,若是皇孙拿此事较真,且不说皇家没了脸面,自己可就要头一个遭殃。
转念一想,这后宫大小事务牢牢捏在皇后手里,谁敢不知死活违抗皇后娘娘命令,擅自传出去消息落的可不仅是皇后的脸面,更是整个皇家的,谁闲命长敢不知好歹多嘴多舌,一个小小无依无靠的皇孙能翻出什么浪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