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就藩苏州的吴王,这些年在京中过得太滋润了,自由自在的实在不像个藩王。要知道,自从先帝造反上位成功,藩王就成了朝廷重点防备对象,不但收回了所有兵权,连藩王的日常生活都有知府知州严密监视,藩王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本州本府,如果未经朝廷允许擅自外出,掉脑袋都是可能的。
而吴王,自由出入禁中,交往大臣,培植私人势力,现在更要觊觎大位。
是可忍孰不可忍。祖宗家法,嫡长子继位,太子宽厚仁和,又占着名份,要动摇太子的地位,恐怕只有先废后,再立秦贵妃为继后,吴王成了正宫嫡出,也就名正言顺的有了争夺储位的资格。
文官们如何能接受这种乱国乱家的做法。十一月初一,悲愤的文官们联合起来,集中在正德门前聚会,声讨秦贵妃母子的行径,要求探望久未出现的皇帝陛下。聚会正到群情激昂时,为数众多的锦衣卫无声无息的从四周围将过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束手就擒,所有在场人等,全部被捕,下了诏狱。
一时间,诏狱人满为患。
一时间,京城人心惶惶。
悠然这几日根本不出含芳轩的门,“若有人问起,就说我病了”,府里现在乱成一团,估计也没人顾得上自己;孟赉跟着一帮文官一起入了诏狱,钟氏只会哭,只会上娘家求助,可这次吉安侯府也没办法;孟老太太直接撅了过去,醒来后每天大哭,一帮女眷陪着哭,悠然自命为是个有涵养的人,可是这哭声让她发疯,必须要逃离。
孙先生见惯大世面,淡定的宣布暂且停课;悠然私下里跟他讨论过如今时局,一致认为文官无事:不管太子上位还是吴王上位,都是要拉拢文官的。早早入了狱的,反倒最安全。
本朝向来重文轻武,若是太子上位,这帮忠心耿耿的文官自然是升官加爵受重用;就算最后吴王得手了,也不会对文官大开杀戒,肯定是先劝降,而且会劝不只一次,到时候顺势降了他便无事。
莫利莫怀奉命悄悄出去打探了一番消息,用上魏国公府和张并的人脉,联络上几个狱官,成功给孟赉送过几次饭食,还带回一封孟赉的亲笔信,悠然看过后长长出了一口气,拉过躲在被窝里偷偷哭肿眼睛的黄馨,一起看过信,黄馨才慢慢好了。
要不要拿给钟氏看呢?悠然想了又想,决定还是算了,钟氏不是坏人,但是她的智商,跟她解释清楚这件事情,实在是费劲。
孟老太太就更别提了,只要孟赉不出现在她眼前,她是不会停止哭泣的。
可是,怎么把消息传给嫣然、安然、欣然呢,她们一样担心孟赉啊,还有孟正宣和孟正宪,白天在外面奔走,遍寻门路想要救人,晚上还要回家安慰女眷,这些天实在是累坏了,既累身,更累心。
“莫利最有主意了,你想个办法。”悠然只觉这几日自己脑子不够用,只好寄希望于他人。
莫利抿嘴笑道“这容易。”当晚莫利换上夜行衣,拿上孟赉亲笔信,轻轻巧巧将信投到门房,门房老李是个识字的,听外面有声响出门察看,回来已看到桌上放着老爷的亲笔信,当即兴奋得抓起信往内院跑去,央人通传了,把信传到钟氏手中。
孟正宣、孟正宪正陪着钟氏开解,拿到信仔细看了,确是孟赉亲笔信,二人很是兴奋“世上果真有侠客义士之流,肯悄悄带这封信给咱们,连姓名都不留,真真令人感佩”,高兴之余拿起信详细讲给钟氏“父亲在狱中和张大人、武大人关在一处,目前尚好,不必过于担心”,于是,府中众人,虽不至于完全放心,到底没那么慌了。
第二日孟正宣、孟正宪还要出门寻人营救,刚走出大门却被人拦了下来:门前一队黑衣黑甲兵士,守在门前,客气而坚决的不许他们出门。“两位公子请回吧,这几日切勿外出。”
孟正宪欲动手,却被为首黑衣人三两招制服,扔了回去,“得罪了。请两位约束家人,万勿出门。”
孟正宣赶忙上前扶起弟弟,二人又气又急的关了大门,回到内宅,钟氏听说后倒合掌幸庆“幸亏家里存粮不少。”二人相视无语。这当儿还惦记吃?
接下来的几天真是惨淡无光。内城外城都有厮杀声,传闻太子殿下带兵围了皇宫,吴王当然不肯束手待毙,兄弟二人自相残杀。
五日后,皇宫敲起云板,皇帝驾崩了。遗诏命太子殿下即位,葛首辅和季学士辅政。
秦贵妃对皇帝痴心一片,自愿殉葬;吴王就藩山东泰安。
百官到皇宫哭临,市肆重新热闹起来,平民百姓可不管谁做了皇帝,只要太平过日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