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巴尔,快让葛村的人把病人抬到家里去,要真是出了人命,阿爸跟姆妈在天有灵,第一个不饶了你,”冶子妈训斥着自家不争气的弟弟,她刚在家里,听了小鲜的话还真是哭笑不得,这女娃娃看着乖巧,那小心眼儿可是玲珑剔透着呢。自家儿子可比不得她聪明,冶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姆妈小瞧了,正瞅着自己的手,小鲜一到他家,就撤了手,早知道刚一路上就走慢点。
“家姐,你要救人,你不是只会救牲口么,啥时候也懂得医人了,”可惜这会儿没人理会依巴尔了,葛村的村民都抬着人往里走了,苗家寨子的人则是看热闹去了,留在依巴尔身旁的就只有大黄和“小猪”了。
“我正经说话,咋就没人信了,这世道...哎呦,小火鸡,你啄我做啥。”依巴尔冷不丁被啄了一口,手上立马起了个包。
“小猪”恼着,眼里几欲喷出了火来,“让你丫再叫我火鸡,我可是幻凰。”
49 “高明”的医术
钱永富和钱多多两父子,刚进苗寨时还有几分不自在,想着要怎么开口求人,见了冶子妈肯主动来相救,父子俩的底气又回来了,苗人又咋啦,还不是见了汉人就要巴结着示好。
“看啥嘞,还要不要救人,心诚则灵,自家的老婆老娘还要别人抬,像啥样,”冶子妈换了身衣服,是身做工考究的白布扎染的苗裙,额上也带了个驱邪的银发饰,还真有几分苗家巫师的架势。
钱多多父子俩被她一吼,只得硬着头皮,撩起了袖子,抬起了各自的老婆来。苗寨子的山路难走,满地都是大块的青石,这两父子当了几年清闲官,农活也少干了,走起路来,哆哆嗦嗦,跟两只大蛤蟆似的,肩膀被扁担上的麻绳勒得红肿不堪。
十几个葛村的人跟着冶子妈,七拐八拐,不是往冶子家的那幢吊脚楼走,一直到了间巍颤颤看着踢一脚就会倒下的茅草屋前,茅草屋里透出了股恶臭味。
“你刚和我姆妈说了啥?”冶子带着小鲜回家,心里也不确定,他姆妈虽说跟着大巫师学了十几年的蛊,可嫁了阿爸后就很少动那玩意儿了。家里人都知道,姆妈最多能替猪啊牛啊接个生,救人的话可就说不过去了。不过今天葛村的人的运气不错,李曲奇去了制银工坊看今年的银器新样式去了,阿爸不在家里,冶子妈才敢答应了下来。
“商量用什么法子救人呗,”冶子靠得近,大冷天的,暖烘烘的也不难受,小鲜也就由着他黏在了自个儿身旁。
“救人?那咋到这里来了?”冶子妈带着众人前来的地方是苗家弃用多年了的茅厕。早几十年,东南苗寨每个人家里都还没修厕子,就是到这个公用茅厕,如今寨子里条件好了,茅厕也就荒废了下来。
“把人放下吧,”冶子妈命令着,钱家两父子松了气力,还没来得及抹上一把汗,又见冶子妈找来了两个长勺屎尿盆,“去里面舀两勺黄金水,给你们家婆娘喂进去。”
苗家的黄金水只是一种美称,说得就是茅厕里的屎尿水。钱多多父子俩一听,可傻了眼了。那玩意哪能往人肚子里灌,再说了这样他们两父子怎么下手?
“爹,你干惯了农家活,你去,”钱多多想着自个人也是个读过中专,驻进了镇政府的体面人,要是在苗寨勺黄金水的事传了出去,哪还有脸见人。
钱永富老脸垮着,比他死了老妈那会儿还要难看几分,心里大骂着自己的不孝子,你小子的脸皮是薄的,难不成你老子我的脸就是树皮疙瘩,由着人作践的。
“我说冶子妈,你这可是封建迷信,我老钱家的人可不信这些,你可别是把人给治坏了。儿子,我们下山,就算是车子开到了山底下,也好过在这里遭罪受气,”钱永富不信邪,他琢磨着就是苗寨的人想借着机会,羞辱他,他钱永富可是葛村的活招牌,体面人。
“要抬下去,就趁早抬,可别把人死在了这里了,脏了我们的地儿,”冶子妈冷笑着,让出了一条路。
钱多多上前要去搬妻子老婆,这一抬就摸到了手,才一会儿功夫,王春王和孩子他妈的手都凉透了,摸上去就跟宰了三天的猪似的。
“爹,不成了,怕是来不及了,”钱多多这会儿可顾不上体面了,一马当先就拿起了屎尿盆,往了茅厕里冲去。
沤了几十年的老茅厕,就算是大冬天也透着股让人晕眩的气味,暖烘烘的厕所沼气一上来,白花花的蛆虫也跟着爬了满地,钱多多憋住了一口气,勺出了黄金水来。
葛村的几个汉子被气味一熏,全都退到了一边,小鲜和冶子在旁看着,憋着笑脸鼓囊的跟两寿桃包子似的。诸时军在旁拧着眉,可是嘴角还是可疑的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