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周子昂跟着念了一句,他环顾四周,正午时分,旁边没什么路人,几家商店的店员趴在了柜台上睡觉。
略微提了口气,人已经消失在街道上。周子昂已经站在了临近一座楼房的屋顶。乌鲁科萨镇的稀拉楼房和新修好的马路,尽收眼底。
小姑娘的三轮车骑过了马路,朝着镇子的偏僻处骑去,她头也不敢回上一下。车子骑得飞快。辫子和车上的塑料膜子被吹得老高,最后停在了两座矮小的平房边。
“姐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平房的外边蹲着个小男孩,家里没有玩具,他就端了碗水混在了泥土里。捏着泥巴人玩。
小姑娘见弟弟玩得身上脸上都是泥巴,就拉着他走到了一口装水塑料桶旁边,勺了点水上来打湿了抹布,蘀他洗了手和脸。
“姐姐想阿布旦了,就早点回来了,”小姑娘回头看了看虚掩着门的平房,里面依稀有女人说话的动静,“我带了块巴哈利回来,分给你吃。”
“爸爸说了,巴哈利是用来卖钱的,是用来赚钱给妈妈看病用的,不准我们偷吃,”叫做阿布旦的小男孩嘴上拒绝着,可又忍受不住过年过节才能吃上一回的巴哈利甜糕的诱惑,他将手指含在了嘴里,眼巴巴地看着姐姐从衣服兜里摸出了块用塑料膜包起来的巴哈利。
那块比手掌大不了多少巴哈利就是那块不小心跌落在了地上的糕点,小姑娘在嘴边比了小声点的动作,把焦糖色的糕点小心的掰成了小块。
把那些沾了灰土和干净的糕点细心地分开了后,她再把核桃和葡萄干一类的,全都放在了干净的那块上,递给了阿布旦。“吃吧,可好吃了。”
阿布旦接过了糕点,先跟只小狗似的,把糕点凑在鼻子下闻了闻,再舔了一口,小嘴咧开了,“姐姐,你也吃。”
小姑娘手上只剩了些不干净的糕点屑,可她还是把手上的糕点屑倒进了嘴里。刚要仔细品味下巴哈利的美味,牙齿了“咯嘣”一声,咬到了块石头。
阿布旦紧张兮兮地瞅着姐姐。小姑娘摇了摇手,“是一块特别大的核桃肉。”
“阿布旦啊,你跑哪里去了,进来,姨带你去个好地方,”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了,走出了个女人,不知道是不是新疆馕吃多了,整个脸看着也扁扁平平的,小眼厚嘴唇,塌陷着个鼻子,没有半分新疆女人的样貌。
“吉娃姨,你又来我家干什么?我爸上次说过了,不许你把拐孩子的主意打到我们阿布旦身上,”乌鲁科萨镇上其实只有百分之六十是常住民,其中百分之四十由于没有棉花田或是因为好吃懒做,把棉田租赁给了艾哈买提,平日都是靠着田租或者是农忙时帮忙摘棉花来赚钱的。
现在还没到摘棉花的季节,所以有些人就打起了坏主意,把镇上的小孩子尤其是长相机灵的小男孩,高价卖到外地去。
被姐弟俩称呼为吉娃姨的人,就是那伙人中的一个。
她和姐弟俩的维族人母亲古丽阿扎有点血缘关系,看着她们家境况差,就三番五次找上门,游说着她们把孩子卖出去。前几次来,都被父女俩舀着扫把赶了出去。想不到今天她趁着小姑娘和男主人不在家,又找上门了。
“啧啧,帕丽旦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我可是来帮你们家的忙的。谁都知道你们家穷,整个镇上的小孩都上学了,就你们姐弟俩还躲在家里。姨和你妈说好了,不卖你弟弟,我就带他出讨饭。”说出讨饭这个字眼时,吉娃哪有丁点的不好意思。
“你说什么?阿布旦不会跟着你出去讨饭的,那么丢脸的事。我爸是不会答应的,”小姑娘吓得把弟弟藏在了身后,可是她个头本来就瘦小,比起自家的弟弟也高不了多少。
“谁说讨饭丢脸了?没钱才丢脸呢,一年给你们家五千块,要到多的钱时,还能给他些好吃的。总比你们在这里一年啃不上几次巴哈利来的强吧。去去去,小孩子家的。懂什么。你妈都答应了,走开,”吉娃如饿狼般扑向了小男孩就要走。小姑娘死命地抱住吉娃的胳膊,想把弟弟从她手里救回来。
小男孩看着是吓傻了,连哭喊也不会了。
吉娃哪能由着小姑娘拖拉着,再拖着一会儿,孩子的父亲可要回来了,她可是看准了一天里的这个时候,周齐正会到他那几亩要死不死的棉花地里忙活。姐弟俩的妈是个体弱多病的,又感慨着家里穷,苦了两个孩子,有一个出去见识见识。也是好的。
“不要让我弟弟去做乞丐,我跟着你去,我能洗碗刷锅做饭,我还能帮你钉纽扣,我跟你去,我会要到很多钱。”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的是维族语,她边嚷着,边对着平房里喊。可是她的气力不够,被手胳膊比她的腰还要粗的吉娃一甩,像是片浮尘那样被掸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