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皇帝思量半晌忽然回头,“为什么?周成陵要死了就有这样事?”说到这里,伸出手来指黄英,“将死人名单再跟我说一遍,都是些什么人?”
黄英脸上浮起一丝不忍,动了动膝盖才低声道:“天家不要气坏了身子,有些事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朕让你悄悄地去查那些人,找出冯国昌贪墨证据,本来已经有了进展,转眼这些人就死了,”皇帝顿了顿,“冯国昌真将朕当做傻子,以为朕依然会什么都听他。”
“朕用他来对付周成陵,现周成陵要死了,他反而成了朕心腹大患,”皇帝说着将桌子上奏折都扔地上,“言官异口同声说是倭寇,所有人都仰仗冯国昌过日子。”
皇帝转脸盯着黄英,“你跟我说,为什么周成陵死了朝廷就变成这般?”
黄英不敢不说话,小声道:“是因为周十爷一直都弹劾冯阁老,就算离京多年,回来之后仍旧揭出朝廷向商人强借之事,随后才有王振廷诬陷案……”
皇帝冷笑道:“周成陵死了之后,冯国昌就无所畏惧,才敢这样胆大妄为,杀掉那些准备向朕招认罪行官员。”
皇帝怒不可遏,一时之间胸口窒闷,“金丹……将朕金丹拿来。”
黄英忙去取金丹,却没想到金丹吃完了,“天家稍等。奴婢这就去丹房去取。”
皇帝立即想起冯国昌买通上清院道士事来,现又是没有及时送来金丹,他倒要去看看这次又搞什么鬼。
皇帝带着黄英一路走进丹房,丹房里异常安静,黄英忙走几步,“奴婢先进去瞧瞧。”
皇帝不以为然,仍旧向前走去,撩开绣着太极图帘子,刚要向内走去,黄英突然睁大了眼睛。“,护驾,护驾。”
黄英刺耳声音顿时传到传满了大殿,如同黑夜里什么动物奇怪嘶吼,让人脊背发凉,皇帝觉得领子里仿佛被灌了冰碴,贴着他皮肉让他骨头发僵,可他是堂堂天子,不能就这样被吓倒。
皇帝挺直了脊背站着。立即有侍卫进来将整个丹房搜了一遍。
“刘忻徒弟死了,屋子里没有旁人。”黄英向皇帝禀告。
刘忻就是那个和冯国昌通信人,如今刘忻不见了,他徒弟却死了丹房。这和户部官员死一样,都是杀人灭口,就怕他顺藤摸瓜抓到冯国昌。
皇帝想到这里大步向丹房走去,他要看个清清楚楚。
“天家别去。小心被血气冲到。”黄英忙一路赶过去。
血,到处都是血,一个人身体里竟然有这么多血。
皇帝走。一脚踏进血河里,他从来没想过血是滑,就像刚熬好糖浆一样,皇帝只觉得脚下不稳一下子摔地上,紧接着尝到了咸腥东西,好像到了嘴里立即结成了块,血块卡他嗓子里让他恶心。
道袍被血浸透了,散开头发上也满是血,到处都是血腥味,皇帝气急败坏地嘶吼,“将上清院翻过来,也要将人找出来。”皇帝说完话低头搜肠刮肚地吐起来。
……
换好了衣服皇帝如同被关笼子里野兽,嘶吼着只是为了掩盖内心惧怕,“怎么办?谁能抓住那些人,怎么办?谁说个主意?”
满屋宗室如今是皇帝唯一能信任人,可是现这些人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
“谁能做这件事?谁能做?”
谁能做?满屋子人都沉默,谁也不敢伸头,仿佛头顶已经有刀等着他们。
“朕问你们话。”
难道大周朝气数真已经了,再也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成为社稷股肱之臣。
难道再也没有人能关键时刻力挽狂澜。
所有人茫然地抬起头,眼睛里都仿佛浮起一个人影子,皇帝看到了那个人影。
周成陵。
周成陵。
只有他,只有他一个人,良辰易得,股肱难求,说就是这个道理。
先皇话又他耳边响起,“用康王后人摄政,你江山可保无虞。”
原来先皇不是讽刺他没有帝王之才。
“周成陵呢?”皇帝忽然大喊。
众人互相看看。
周成陵已经死了,皇帝处处为难周成陵,先是赐婚又是夺爵,现才想起周成陵,是不是太晚了。
那般聪慧人,世上难有英才,康王家后血脉,就要这样等着咽下后一口气。
……
“周成陵,周成陵,”杨茉低声喊着。
床上人重有了心跳,就是不肯睁开眼睛。
“用鼻饲管。”杨茉看向梅香。
梅香立即将鼻饲管递过来,杨茉将止血药顺着鼻饲管注射进去。
天黑了,屋子里亮起了灯,杨茉手放周成陵头上抚摸着他眉眼,俯下身来听他心跳声,这样才会让她觉得踏实,她见过很多病患昏迷之后再也醒不过来,或者醒来时候将从前事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