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个驿站之后,季嫣然就没有半点的动静。
李雍道:“只要她不惹祸,安静点不好吗?”
说着驱马上前去查看前路。李雍的目光落在护卫牵着的一匹枣红小马上,季氏想要骑马被他拒绝了,离开太原之后她缠着央求了几次,他都没有答应,他总觉得季氏是路途上没有事做,缠着他找乐子。
这两日突然就没有了动静,难不成是车马劳顿身上乏了?
李雍收回思绪,他不会因为她的一举一动就心神不宁。
这样想着快马去前面的茶寮里让人寻水炖了一锅粥送过来。
马车门打开,李老太太正靠在引枕上歇着,旁边却不见季嫣然的踪迹。
“找嫣然啊?”李老太太笑着道,“在这里看了一会儿医书,说是去你四叔车里瞧瞧。”
“好像冉家六爷那边也等着呢,这冉六不早不晚地在外面缠着,今天又让人送来了点心,好在每次来都有丞哥跟着,要不然还真不方便。”
李老太太说着又抬起眼睛:“听说嫣然还拿了承恩公世子的金子做生意?”
李雍没有说话,李老太太尝了口粥:“这粥熬得不错,若不然遣人将她找回来,这些我又吃不完,凉了就不好了。”
“不用了,”李雍道,“孙儿也要忙别的去了。”
她忙,他也很忙。
李雍放下帘子,李老太太目光闪烁:“我这个孙儿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让我抱上曾孙。”
季嫣然确实很忙。
翻看过李约的脉案之后,她就对李约的伤感兴趣起来。
一条伤疤从脖颈蔓延向下,如果不是仔细瞧,就不容易发现,如今这伤疤好了,却落下右肩的疼痛。照释空法师开始的辨症,只要在右臂取穴治疗他的右肩即可,但是以她微薄的现代医学常识来看,右肩的持续疼痛,跟当年脊椎处受损必然有关。
不知是被谁提醒,释空法师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补上一张方子,让李约早起、睡前都要热敷脊椎,不但如此还要每日坚持舞剑。
针灸是保持血脉畅通,热敷自然也有这样的功效。而舞剑跟现代的复健有些类似。
这张方子开的真是很好,既有中医的理论又有西医的影子。
不过从受伤到现在为什么病程迁延了十年也不好呢?
这就是季嫣然想要问的,想到这里她看向李约:“这是什么时候伤的?”若是再用用力,岂不是人就要被切开了吗?
季嫣然刚问出口,外面却传来李雍的声音:“四叔,到了前面就先歇歇。”
李约微微一笑,看向季嫣然,脸上有种洞悉一切的敏锐:“知道了。”
季嫣然从李约车上下来,不愿意去看旁边的李雍,倒不是因为气他不准她骑马,而是怕他又要唠叨。
“前面进了城就是刘老太医家,刘老太医为太后娘娘看症二十多年,我们若是快点半个时辰就能往返。”
李雍低沉的声音响起,季嫣然眼睛一亮。
“要不要去?”
为了避免李雍反悔,季嫣然已经先一步拉住了踏雪的缰绳。
三爷的心思不好琢磨,她还是先下手为强。
马背上季嫣然忍不住道:“方才我正跟四叔说话。”
“恩。”
“你打断我们说话了。”
李雍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过你帮我找了御医。”
李雍没有做声,算她有些良心。
季嫣然道:“不过我还是有些话没有问到,不如你告诉我吧!四叔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李雍望着远处。
十多年前,突厥突袭凉州,四叔带兵救下常宁公主的叔父之后,也许是预料到了什么,不顾军中郎中阻拦,一路骑马到了京中的行宫,常宁公主那时已经中毒奄奄一息,行宫四处设卡不准任何人出入,四叔不管不顾杀了进去。
他们见到四叔的时候,四叔抱着常宁公主的尸身单膝跪在行宫门口,鲜血透过甲胄落在地上,手中的剑插在地上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那时候他以为四叔已经死了。
此后四叔昏迷了几天几夜,嘴里只说一句话:“我不能死,我要带她走。”
虽然后来林家和太后保下四叔,四叔也再也没有了入仕的心思,就此离京养伤。李家百年来唯一一个文武皆可入仕的青年才俊,从此之后隐没自己,做了李家的宗长,在李家主持庶务,永远不再踏入仕途。
常宁公主死了,所以没有人能理解四叔当年的痛苦。
一晃过了多年,李家也没有人劝说四叔成亲,因为光看他脸上那温和的笑容,就知道他没有从那劫难中走出来。
因为他们都知道,在常宁公主没有薨逝之前,四叔的笑容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