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曼重重一震。
身体里不知道沉睡了多久的魂魄,被这句话惊醒,季曼的眼里止也止不住地流下泪来。
“哭什么?”宁钰轩抿唇,伸手去擦,却怎么擦也擦不完,干脆就扯了一边的被子盖在她的脸上:“有什么好哭的?”
季曼感觉到了聂桑榆心里的酸楚,那滋味儿真跟她的心也被扯着一样,疼得难受。
被他抛弃了那么久的女人,现在终于被他用这种怀念一样的语气提起了,聂桑榆怎么能不流泪?
可也就只是哭了一会儿,季曼就没有再感受到聂桑榆的存在。她抹了眼泪,揭开被子道:“侯爷,时候也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宁钰轩点点头,却是站起来,轻咳两声道:“我去苜蓿那里睡。”
季曼愣了愣,还以为他会留下来呢,怎么又突然想起苜蓿了。不过总比去什么雪松院来得好,季曼也就点了头,恭敬地送他出去。
之后一段时间,苜蓿很是受宠,虽然季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的身子开始折腾起她来,也就没有空闲去想那么多了。
只是不知道苜蓿为什么变得有些幽怨,每每来她这里坐着,都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长叹一口气。
季曼也没有问她到底怎么了,苜蓿想说就等她说,不想说,她也懒得去问。
身子越来越重,宫里皇贵妃都给她派了最稳妥的接生婆来候着了,那婆子姓曾,看起来很慈祥,季曼心里也有点底。
眼看着夏天都要尽了,季曼也差不多快要生了,老夫人却突然得了重病,府里上上下下,突然就紧张了起来。
御医和民间有名的大夫都被陌玉侯请回了家里,可是一诊断是旧疾,上了年纪,自然就作了,谁也没办法,只能好生伺候着。
季曼挺着肚子过去看老夫人,短短半个月,老夫人就苍老了不少,拉着她的手靠在枕头上道:“人的一生都是有报应的,我年轻的时候亏心事也没有少做,不然轩儿也不会安安乐乐到成家立业的这一天。可是债始终得还,她们估计是来找我要债了。”
听得有些心惊,季曼连忙看着老夫人道:“您不要自己吓自己,桑榆就快给您生金孙了,您可不能乱想。”
老夫人看着她的肚子,眼睛笑得微微眯起:“我就盼着这金孙呐,一直盼着的。”
季曼眼睛红了,伸手摸了摸老夫人的白,抿唇下去给她熬药做汤。
厨房里的赵大娘看见她,魂都要吓掉了:“夫人,您可别来这地方,当心着身子!有什么奴婢们来就是了。”
季曼摇摇头,老夫人是对她最好的人,她怎么都得做点事不是?
路过几个大夫的房间,她听见里头的人小声议论说,老夫人可能活不到年底了。
季曼就当没有听见,认认真真地给老夫人熬汤。
陌玉侯最近似乎有什么麻烦缠身,眉头就没有松开过。朝堂之上依旧是太子与三皇子对峙,只是三皇子政绩卓然,皇帝好像也动了改立太子的念头。加上皇贵妃枕边风一直吹着,太子的位置看起来摇摇欲坠。
季曼有些不明白,这个时候她要是生下孩子,大概就是压死太子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吧。可是最后这几个月一直无风无浪,至多不过是谁谁谁小跳一下,也压根伤不到她。太子真的就这么大方,要让她平安生下这孩子?
宁钰轩坐在她的房间里安静地看书,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方才放下书,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道:“怎么?”
季曼摇头,她可能是多想了,宁钰轩当初也是不想让她生下孩子的人,现在又怎么会开始帮她了。
夏天将尽的最后一个晚上,季曼突然阵痛,尖叫了一声之后,惊醒了整个侯府的人。
御医和接生婆都到了位,一院子的女人也都涌到了非晚阁外面等着。老夫人在病中也派了当归和乌过去等着,一旦有消息,就回去禀告。
“侯爷。”温婉亲自来喊宁钰轩,看他坐在灯光昏暗的书房里,便道:“夫人要生了,您陪婉儿去看看吧。”
宁钰轩淡淡地摇头:“我还有公文要看,她生的是男是女,等会来个人告诉我一声便是。”
温婉娇俏地笑了:“侯爷你怎么这样,夫人好歹也是为您生孩子,怎么能连看看都不去?”
说完,又怕宁钰轩反悔一样,转身就道:“那奴婢替您去那头说一声,有消息就来告诉您。”
“好。”安静的书房之中,陌玉侯低声应了这么一句。
季曼一边按照接生婆说的深呼吸,一边在心里咒骂当初说她会顺产的那个人。
说好的胎位很正呢?为什么她生起来这么痛苦?
压抑不住的尖叫一声声传出去,把几个怀着身子的女人吓得够呛。苜蓿拉着柳寒云的手,有些抖地问:“夫人不会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