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都死了十二年了,尸骨无存,哪里还知道荣辱?就算出族也没啥。
至于对顺德黎氏,他更没有什么感情了。
他们家一下狱,顺德黎氏当即把他爹出族,不是仇人胜似仇人了。黎鸿可没他爹的大度通透,理解黎氏的为难与保全大局的想法。
他就知道黎氏对不起他爹,对不起他,对不起他全家。
但抬头对上黎宝璐压迫的目光,黎鸿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一闭眼一咬牙,“好,我干!不过我丑话说前头,我也不奢望要回同心堂的股份,但钱一定不能少,我们家还指着它安家立户呢,总不能一直住在你的房子里。”
说到底柳儿胡同毕竟是顾景云的产业,住在那里便如鲠在喉,黎鸿一直没有安全感。
但要想在京城买房子,仅凭恩赐的那点金银,除非他们住到城外去,否则别说房子了,也就勉强能买一块站脚的地。
京城房价贵呀,甭管是啥时候。
黎宝璐欣然答应。
黎鸿这才抖着手脚跟黎钧告辞回家。
“让二林送你们回去。”
“不用,”黎钧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道:“我们出去后自己租一辆车就行,让他跑来跑去的反而浪费时间。”
黎宝璐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也好,那你们路上小心些。”
黎钧勉强一笑,扶着黎鸿出门。
顾府的大门一关上,黎钧立即松手,转身大踏步往前走。
黎鸿差点摔倒在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脸“腾”的一下烧起来——怒的!
他双眼泛红颤着手脚追上去怒道:“臭小子你跑什么,想摔死老子不成?”
声音很大,直接响彻大街小巷,黎钧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回身紧紧地扶住他道:“爹,你就不能少想想自己吗?”
黎鸿嗤笑,“怎么,伤心了?那你给你爹我端毒药时怎么不想想我会不会伤心?”
“我是说祖父!”黎钧眼中酝酿着风暴,压低了声音道:“我不怕被打板子,我早把命丢在了琼州,今后不管面临怎样的苦难我都不惧。我也知道您恨我,如果我有个兄弟,说不定您早就杀了我。但祖父呢?您就不为他想想吗?就算祖父已逝,可我一直觉得亡者有灵,”黎钧眼眶瞬间红了,他压抑着情绪道:“归族是祖父的愿望,哪怕不能归族,他老人家也绝对不会想让我们与家族闹到那份田地,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真的去敲了登闻鼓,族人和世人会怎么看祖父?他还能得安宁吗?”
黎鸿烦躁道:“这不是假的吗,你都听到哪里去了,宝璐说是要做戏……”
“宝璐是要做戏,但您却是真的想去敲登闻鼓,”黎钧争锋相对的道:“您做那个决定时有没有想过祖父?”
黎鸿的脸色青紫,难看得不得了。
黎钧一见甩手丢下他就走,风吹进眼睛里酸胀不已,他忍不住抹了一把眼睛,最后觉得这样实在是太过丢人,便低下头去不让人看见自己的眼睛。
黎鸿抖了抖嘴唇去追他,“逆子,你给我站住!”
黎钧快步往外走,直走出聆圣街才慢下脚步,再往后看时哪儿还有黎鸿的身影?
他也不急,干脆就沿着街道慢慢往外走。
此时正是下午快用晚餐的时候,不少摊贩都支了摊子开始准备售卖些小吃零嘴,忙碌不已,看见有人走过都热情的招呼起来。
黎钧站在这热闹中显得孤寂不已,他有些茫然的抬头四顾,不知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啪”的一声,黎钧的脑袋被狠狠的一抽,他忙伸手护住脑袋跳到一边躲过第二棍暴击。
“臭小子,你倒是跑呀,你跑呀!”黎鸿不知打哪儿弄来一根棍子,正凶神恶煞的冲他挥来。
黎钧灵巧的躲开,蹙眉看向他道:“爹,你手脚不利索是打不着我的,你要再追一会儿摔了我可不管。”
“逆子!”黎鸿气势汹汹的道:“你除了忤逆我你还能做什么?你真当你爹我愿意那样?但形势比人强,你没回过顺德,哪里知道黎氏在当地有多强?也就是在京城我们才有一胜之地,敲登闻鼓怎么了,告御状怎么了?是他们先对不起你祖父,先对不起我们的,难道只许我们被欺负,就不许我们反击?你祖父心里是念着家族的好,但再好能好过他的骨血?现在不是我们要辜负你祖父,是他们欺人太甚,是他们对不起我们!”
刚才的伤感瞬间消失,黎钧转身就走,反正他总有许多的话为自己的辩解,与其把感情浪费在他身上,还不如去多记些草药知识呢。
两边一旦闹开,只怕他就得离开同心堂了,到时候他得重新找份工,大姐十九了,小妹也十四了,她们出嫁得准备不少的嫁妆,不然被夫家欺负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