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生回家看到妻子这样微微一叹,挥退下人,走到妻子面前直视她愤怒的双眼,“逸哥儿送回京城时伤重,刑部满城张贴公告不说,衙门里也有逸哥儿的画像,家里人但凡上点心到衙门里走一趟就不会错过逸哥儿。若不是顾大人心善给他延医问药,我们只怕就见不到逸哥儿了。”
余氏面色涨红,紧握着拳头道:“难道刑部会眼看着他重伤不治吗?”
“刑部自然不会,然而能给他请什么好大夫,用什么好药?衙门里再好,还能好过家里?”
余氏恼羞成怒道:“你以为他会多感激你?相公,他要是真念着家里的好,也不会在顾家养伤一个多月却不派人回家说一声,他在怨你,就算这样你也依然愿意以德报怨吗?”
楚生面色淡淡,冷冷地道:“我不是在以德报怨,不论逸哥儿对我如何,我给他的都是他应该得的,他若有怨,那也是以直报怨;他若无怨,我也只能以直报德。我还没什么本事,做不到以德报德。”
余氏看着丈夫淡然的模样,心里又气又恨,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流下来,“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和孩子……”
楚生摇头,打断她的话道:“你不是为了我和孩子,我和孩子们要求都不高,凭我的俸禄和现今的家产便已足够,我们心满意足,并不用你这样为我们操劳。你要实在有心,不如想想怎么经营家中的田地商铺,这才是正道。”
余氏气得一个倒仰,直接晕倒在地。
楚生瞪大了眼睛,一把抱住妻子,惊慌失措的叫道:“来人,快叫大夫来……”
因为楚逸有伤,所以楚家跟附近仁心堂的大夫打过招呼,很快便拽来一个。
大夫说,“病人是气急攻心,需要静养,切忌再动气。”
楚生:……他只是心平气和的和她讲道理,为什么她会气急攻心?
家里一下倒了两个人,楚生来回跑着照顾,没几天就瘦了一圈,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余氏醒来后似乎想开了,不再跟他提起家产的事,家里宁静了不少。
余氏:……她只是生无可恋,再不想理会他而已。
没人管余氏怎么想的,财产已在衙门公证过,只待楚逸年满十六就能继承。而有楚生在,余氏还动不了楚逸。
一向糊涂的楚母继续糊涂着,真的以为儿子把孙子和她送到外面住是为了让孙子考上清溪书院,每天一早就准时去盯着孙子,让他按时吃药按时读书,不准懈怠。
楚逸艰苦的埋头苦读,但他年纪小,读书总有不解之处,而二叔不可能每天都为他解答,而且二叔的一些答案总让他觉得未到尽处。
这时候他住在清溪书院旁边就显出好处来了,出门左拐慢腾腾的走上一刻钟就到清溪书院的大门,然后在门口坐着等,顾先生一出来他就迎上去拿出自己积累的问题请教。
一般情况下顾先生都会解答他的问题,高兴了还会给他布置两道作业,指导他下面要看的书。
只有忙时顾先生才会收了他的问题,延后再答。
这有问必答的行事作风在众先生中非常难得,因为先生们总是会自持身份,很少有人愿意回答学生们一些“幼稚”的问题,尤其还是外院的学生。
楚逸对清溪书院,更准确的说是对顾景云更心向往之。
在他的腿彻底好,可以跑跳时终于忍不住对例行来检查他功课的二叔道:“二叔,我想做顾先生的弟子。”
楚生一愣,放下他的作业默默地道:“天下有很多学子都想做他的弟子。”
楚逸脸一红,小声道:“我不是因为顾先生是皇帝的老师才想做他的弟子的,而是因为顾先生的学识和品格。”
楚生沉默半响,最后道:“你既然有这个心,那就去努力吧。虽然二叔和顾大人是同僚,但我们不在同一部门当差,身份也相差甚远,并没有什么交情,你只能依靠自己。”
楚逸没想到二叔没阻拦自己,反而还鼓励他,他兴奋起来,双眼亮晶晶的道:“我一定会努力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说不定顾先生就愿意收我了呢?”
楚逸下定了决心便不再迟疑,第二天就去顾府门前候着(反正他腿脚好了可以到处跑),借着要请教问题的便利跟在顾景云身后。
给顾景云端茶倒水,帮忙做些跑腿的事。
顾景云在他抢曲静翕的活儿干时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只是扫了他一眼并不拒绝,但也没开口说什么,沉默的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黎宝璐见楚逸一连三天的在眼前晃,终于后知后觉的问道:“最近楚逸怎么常来我们家?”
顾景云浅笑道:“有所求便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