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卓不爱凑热闹,再加上现在医院紧急需要人手,他脚步加快了一些,没有搭理身后的热闹。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深夜的冷风吹得,本来觉得浑身无力,好像整个人都要背过气去的中年男人越走越觉得那些难受一点点没了,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他进了人来人往的医院,挤过人群向着自己的科室过去。
他们外科现在已经忙成了一锅粥,来去的医生护士都是神情匆匆,看见了印卓也不打声招呼,他找不见主任,只好去办公室换上白大褂,开始去给病人简单处理伤口。
“疼……好疼啊……”
有个病人手臂不知道被什么砍了一截,哗哗的流着血,身上也都是一些零落的伤口,他皱着脸,一边喊疼,一边伸出手想要止住这些血。
可无论他怎么按下去,鲜血还是流了出来。
医生护士们来来去去忙碌着,居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几乎已经成了血人的病人。
印卓一惊,连忙带着止血跑过去蹲下,先简单的帮他消毒包扎。
“快点安排一下缝针,他这个血不能再流下去了。”
勉强止了一点血后,印卓站起身扯出一个相熟的护士吩咐,可那个护士却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端着托盘匆匆离开了这里。
“绵绵,绵绵??”
他喊了几声,护士充耳不闻,印卓无奈,只好蹲下身慢慢将这个伤员扶了起来,“我先带你去治疗室……”
“不用了,现在不疼了。”
伤员满是鲜血的手按在了印卓手上,之前被疼的皱起的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来,他说:
“我疼了十年,总算是有人给我止血了。”
印卓愣住了。
“谢谢您,快点回去吧,您的家人在等您呢。”
“千万记得,出了门往左拐,从您进来的方向离开。”
伤员刚说完,又抬头有些谨慎的看向门外,改变了注意。
“算了,还是我送您吧,路有点难走。”
离开?
他不是还要参与抢救吗?
为什么要离开?
路难走又是什么意思?
印卓脸上简直写满了问题,可还不等他问,那个满头是血的伤员突然看向印卓身后,眼中露出了几分惧意来。
他下意识转身,然后,看到了一个道长。
道长身上穿着一件玄色道袍,五官英俊,在明亮的灯光下面如白玉,印卓见过不少人,但长得这么好看的,还真没有几个。
有位护士匆匆过去,他就看着这个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道长顺手从她口袋里扯出了一个口罩。
蓝白色,他们医院统一发送的一次性口罩。
“你怎么还在这待着?”
印卓看着面前的男人用两根手指拎着口罩带子,眼神淡淡落在自己身后的伤员身上。
他的眼神很奇怪,淡淡的,仿佛一切都不看在眼里,可偏偏一切又都如了他的眼。
工作在医院,奇怪的人见多了,可印卓从未见过这样奇怪又像是很和谐的人,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害怕面前的人,但是,明明他从没有见过他啊。
“印医生是个好人,我想送他回去。”
伤员捂着手,大着胆子对着卫明言道,“送完他我就走。”
卫明言拎着口罩,道鞋落地,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他慢腾腾的,到了印卓面前。
印卓这才发现哪里不对劲,他们站在走廊左边,病人,伤员,护士医生来来去去,可没有一个人看向他们这边。
甚至连个眼角余光都没有。
就像是,看不见他们一般。
就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下一刻,俊美的道长开了口,“你走吧。”
卫明言撇过眼,视线与伤员对视,“既然执念了了,还是早点走比较好。”
“可是他……”
“我送他回去。”卫明言上下扫视了一番印卓,声音清清淡淡的,“的确是个好人。”
印卓还没弄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就见伤员放松的笑了,他拍拍印卓肩膀,“印医生,快点回去吧,您的老婆和孩子在等着呢。”
“你认识我?我孩子……我哪来的孩子……”
他和妻子结婚很长时间,但因为妻子身体原因一直没有孩子,医生说过,希望非常渺茫,印卓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当初结婚前,妻子已经跟他说清楚了很大可能要不到孩子。
只是平时去走亲戚,看见亲戚家或许乖巧或许调皮的孩子,心中还是会有些艳羡。
“对了,您看不见。”
伤员说,“是个很乖巧的小家伙,他一直都想做你们的孩子,徘徊了很久才如愿呢。”
“您可能忘了,十年前,还是您给我做治疗呢,我一分钱也没有,也是您给我垫的钱,那天晚上我跑过来也是想找您,想着正好把钱还了,可惜还没到门口就咽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