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那面又回到这屋子里来的西洋琉璃镜,解下容晏束发的带子,左手手指拢了拢对方耳际的一头青丝,右手拿起半圆形的桃木梳子从上到下一梳到底:“晏儿这副模样出去可不行,为妻前些日子学了几种编发髻的法子,晏儿要是不满意,待会再叫小叶子来梳理一遍吧。”
贺爽手里为容晏绾着青丝,眼角的余光却看着镜子里两个人的脸。她的脸庞始终带着温和笑意,这副面具她戴的时间很长,除了心思极为细腻之人,即使有心也不能看出她真正的喜怒哀乐来。
而容晏眉眼里都荡漾着春/意,面容因为发自内心的喜悦变得柔和许多,本就是出众的面孔,那种能够冻死人的感觉一消失就成了甚是吸引人目光的绝色,和上一世她记忆里那个形象出入甚大,但并没什么不好。
容晏不缺钱也不缺势,她能够给的东西并不多。体贴和关怀反正不耗什么钱,只要能让对方高兴,她可以对他更好点。何况温香软玉在怀也是乐事,她也没有别的爱慕之人,做这些事情并不违心。
等贺爽牵着容晏一块出来的时候,马车夫早就在贺府外头候了快半个时辰。除了贺爽所乘坐的这一辆马车,她们后面还拖了大大小小的好些车子,大部分是装着回门的礼物,小部分供随行人员搭乘。
她们于卯时出发,辰时马车就已经驶进了皇宫。在验过身份之后,这还算浩荡的车队就被两排手持刀剑的御林军放了行。
上一回她进宫是和其他举子一起去的金銮大殿,但是这一回她们要去的却是皇帝的后宫,即使是王公将相也不得轻易涉足之地。
回门这日的天气极好,昨日下过一场小雨,今儿个却是个风和日丽的大晴天。贺爽掀开马车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入目的是大片平坦的青石砖路,往边上看是隔绝皇宫和外界的高耸城墙。宽敞的大路经过鳞次栉比的宫殿,俱是红漆青瓦,外头虽看着不如金銮殿那般大气磅礴、金碧辉煌,但样子建的别致独特,有些楼阁的琉璃瓦折射着正好的日头,教人看两眼便觉眼晕。
贺爽现在虽然被封了个官做,但皇帝体谅她才新婚,又是闲职,便把她上任时间推至成婚三月之后,上任期间并不需要上朝议事。她这番进宫自然是纯粹以安平帝卿驸马的身份,往君后住的地方走的时候贺家的马车再一次被拦了下来。
声音尖细的女侍在车门外先是给容晏请了安,然后开口询问:“这马车后面的东西可是帝卿殿下和驸马要呈给君后的礼物?”
贺爽没出声,容晏掀开帘子来开了口:“后头的东西拖走交由礼部的人处置吧,上头有单子,务必核对以后再入库。”
说完这话他就将车帘子放了下来,贺爽端正地坐在那里也没往外头看,就听得那尖细的女嗓应了一声是,后头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马车夫在之前就已经被搜过身,后头的队伍和他们二人坐着的这一辆就在此被分开。后面的嘈杂的很快就听不见了,马车里有安静下来,贺爽甚至能够很清楚地听到车轱辘转动的响声。在青石砖铺就的大路上又行了大约一刻钟,,马车总算在君后所在的钟粹宫停了下来。
马车跟前被人摆了板凳,还有弯着腰作板凳状的宫人,贺爽选择踩在板凳上先跳了下来,然后伸出手搀着容晏也下了马车。要亲手呈给君后的礼物就一直放在这马车上,容晏下来的时候顺手也把装着东西的锦盒拿了下来。
皇宫是个讲规矩的地方,两个人一进门便有宫侍高声在前头通报:“安平帝卿携驸马到!”紧接着着粉色宫服的侍人在前头接应带路,将这对新婚妻夫带入钟粹宫内殿,向君后请安。
身着大红色正装的君后高坐锦榻上,见二人踏进门来便连忙从高处走下来。
容晏向前迈左腿,双手扶左膝,右腿半跪:“儿臣向父后请安,父后吉祥!”
贺爽紧跟其后,左手扶膝,右手下垂,右腿半跪,动作幅度比容晏更大一些:“父后吉祥。”
“起来吧。”王君后徐步走下,淡然开口,威仪浑然天成。然而转瞬他就顺势执起了容晏的手,细细打量着后者的面容气色,像寻常百姓家一般对回门的儿子嘘寒问暖:“吾儿这几日过得可好?昨日天冷可有加衣?……”
容晏都一一作了回答,说的大致意思就是:“多谢父后关心,儿臣过得很好,贺府什么都有,妻主对儿臣也很好。”
贺爽虽说是容晏的妻主,但也是皇帝的臣子,对着王君后自然不像容晏那般亲近,但也不吭不卑,等到这两父子说完贴心话,才笑意盈盈地说了几句讨巧的话,又把要给君后的礼物呈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