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下方小凳上的女子和他的面容有八成的相似,除了那双眼睛和启文帝更像,面容更年轻些,她其他地方和林贵君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过林贵君五官透着的是天生的妩媚,而容覃眉宇间则多了几分女子的英气。
除了这处不同,两个人对穿衣的喜好也不一样,林贵君着装艳丽尤爱大红色,而容覃喜好深色的衣物,今儿便又是一身藏青色的直裾长袍,衬得那张怎么晒都晒不黑的脸更是像刚落下的雪一般洁白。
容覃的声音是介于粗狂女子和男儿家的清朗,声音破空的时候像是珠落玉盘,无需看那张脸,教人光听着嗓音就能心动。
她的腰杆自觉就挺得笔直,等到确认内殿里没有了一个宫侍之后才开了口:“安平这回嫁人,父君可想好了要送何物作他出阁之礼。”
林贵君的青葱一般的食指抵住嘴唇:“应该是再嫁之礼才是,吾儿可不要又讲错了。”
容覃很轻幅度地摇了摇头,冷峻的面容之上却不见半分喜色:“上一回的时候那夏家嫡女不是死得早了些吗,安平可还是清清白白的帝卿之身,出阁这说法还是尚可的。”
林贵君轻笑出声:“这般一想,你说得倒也是。听说安平的未婚妻主是个比他还小了两岁的商人,那四十来七名举子里,你怎么就瞧上这么一号人物,若是让容晏嫁给宁若不是很好么。她和我们明面上也不沾亲带故的,要拉拢过来岂不是更容易些。”
容覃凝视着林贵君的脸:“父君说笑了,安平帝卿是君后的爱子,也是极受母皇宠爱的皇子,儿臣比他还要小了三日,他的婚事是由君后一手操办的。儿臣这个做妹妹的又怎么能左右兄长的婚事。”
“不过三天而已,他算你哪门子的兄长,当初要不是他王怡雅,算了……”林贵君的声音拔高了几度又很快降下来,他朝着容覃眨了眨眼,原本慵懒的模样一下子又多了几分灵动,“吾儿这般聪慧,他不过是个帝卿,终究要嫁人生子翻不出什么波浪来。嫁个商人也好得很,比起那些家族势力庞大的候门贵女,嫁给那姓贺的举子确实要好很多。“
林贵君的话容覃并不完全赞同:“那贺爽同样也是举子,想必今后还是要入朝为官的。“
林贵君眼角微扬,眼底掠过一丝嘲讽,语气倒是调侃般随意:“驸马可没什么实权,顶多也只是个能捞些油水的官职,父君可听说那贺家家产颇丰,那么点油水怕是看不上。”
容覃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对他的这一言论发表别的见解。
林贵君抚了抚膝上窝着的一团洁白的雪狐,眼神柔和下来,他对启文帝失望,但对这个女儿还是颇有几分为人父的温情的:“吾儿做事父君自然放心,尽管放手处置便是。安平那里我自然送他一份大礼,你要做些什么我也不好过于干涉。有需要父君之时,尽管遣人过来。只是之前你在边关呆的时间太长,这回在京都多带些时日,你的母皇身子骨还可不如从前那般健朗了。”
容覃站起身来,拂了拂并未沾染灰尘的衣角:“儿臣知晓,就不打扰父君歇息了。”
容覃的年纪和容晏一般大,当年林贵君比君后早了几日怀上她,不过她出生却比容晏要晚了三天,尽管她为女,容晏只是帝卿。但容晏一出生就受到各种的封赏,按照林贵君的说法,当年整个皇宫都为容晏的出生庆贺,而她这个皇女在相比之下像是遭受了冷落。
说冷落倒也不尽然,毕竟容覃一出生,林贵君就被启文帝朱笔一批成了皇贵君。各种赏赐也是如潮水一般涌进岚沁宫。然而林贵君好不容易才求得一女,在皇帝并不是太重视这个孩子的情况下,他自然不能过于高调,省的她还没长成就命丧黄泉。
启文帝极为喜爱贵君林悠然,但更敬重她的少年发夫——君后王怡雅。她是性情中人,但更是帝王,还是明君,自然把这大燕江山看得比美人和感情要重要得多。外戚弄权向来是君王大忌,君后和林贵君更像是她用来制衡王家和林家的棋子。
当初容岑能够登上皇位依仗的是王家的势力,而在这个位置上坐稳则是靠了林贵君身后的。林家。君后把容瑾教导得足够优秀,储君是江山社稷的根本,容瑾比容覃大了五岁。
等到容覃聪慧初显的时候,容瑾已经在优秀的太女这条路上走得很远。一山容不得二虎,启文帝自然不希望自己两个女儿自相残杀。容瑾性子宽厚,而容覃是天生的狠心。
为了避免将来自己孩子之间的厮杀,启文帝一开始就是放弃了容覃的,出于这种愧疚,她对这个女儿有求必应,即使是对方做错了什么她也一律纵容,就比如说,在毁坏容晏名声一事上,在查出幕后推手是谁之后,她甚至是反过来帮着处置了君后王氏查的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