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箩接过,把双环油纸伞递到魏常弘的手中,指了指门口黑漆平顶的双驾马车,道:“高姑娘的马车坏了,方才是坐我们的马车一块儿回来的。你既然来了,这会儿又下着大雨,保不准会不会发生意外,常弘,不如你去送高姑娘一程吧。”
不过一场雨而已,能有什么意外?魏常弘看了魏箩一眼,她的心思昭然若揭,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少顷,魏常弘收回视线,拿着伞,语气颇有些无奈地道:“好,我去送她。”
魏箩笑笑,叮嘱道:“路上小心,走慢一些。”
魏常弘翻身骑上马背,撑开双环油纸伞,夹紧马腹来到马车便,对车夫道:“走吧。”
车夫闻言,一扬马鞭往镇国公府走去。
马车内,高晴阳自是听见了魏箩和魏常弘的那番对话,有些拿捏不准魏箩的意思。过了片刻,她掀起窗帘的一角,见魏常弘骑马跟在马车旁,雨下得又急又大,他半边手臂都被雨水打湿了。他却仍看着前方,眉眼清俊,神态从容。高晴阳琢磨了一会儿,开口道:“前面不远便是我家,我不用你送,你先回去吧。”
魏常弘闻言,视线终于转了转,落在高晴阳脸上。隔着一层雨幕,魏常弘的表情不甚清晰,嗓音掺杂了雨水的湿冷,又带着泉水的清润,徐徐道:“我这时候回去,只能骑马。若是将你送回镇国公府,便能乘坐马车回去,你说我选哪个?”
好吧,原来是因为这辆马车。高晴阳觉得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放下帘子,重新安安心心地坐回马车里,不再理会外面的人。
马车很快到了镇国公府。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小了许多,剩下淅淅沥沥的雨滴。
高晴阳扶着丫鬟的手走下马车,朝旁边的魏常弘看去一眼,道:“多谢魏公子。”
魏常弘坐在马背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真是无礼。高晴阳晓得他的秉性,没有跟他一般见识,接过丫鬟手里的油伞,举步走入镇国公府。
只不过刚迈开一步,便听身旁传来嘈杂的喧闹声,并伴随着一声惊叫:“小姐小心!”
高晴阳转头看去,只见一匹黑色的骏马朝自己冲来。马想必是受了什么刺激,根本不受控制,一路甩开了好几个仆从,一眨眼便跑到了自己跟前。高晴阳愣住,下意识后退两步,却没来得及躲开,眼睁睁地看着骏马扬起两只前蹄,踩向自己——
“小姐!”丫鬟叫道。
高晴阳也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就算不死,肯定也要被踩成残废。她脸色煞白,甚至忘了闭上眼,只见一个英挺的身影骑马上前,动作敏捷地跳到那匹失控的马上,双手紧紧地握着缰绳,生生控着那匹马侧了个方向。马蹄重重地落在高晴阳身旁,溅起一地泥花。
方才还横冲直撞地马到了魏常弘手上,这会儿竟老老实实地站着,不再乱跑了。魏常弘骑在马背上,垂着眼睛,眉心微蹙,很有些嫌弃地问:“你为何不躲?”
方才若是有一点偏差,她的命就保不住了。
魏常弘看向高晴阳,兴许是刚才被吓得不轻,这会儿她脸上不如以往那般镇静自若,脸色惨白,红唇紧抿。雨虽停了,但路上却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水洼,马蹄溅起的泥花打在她的身上、脸颊上,那张标致的小脸满是狼狈,眼睛却亮得惊人。不知怎么的,魏常弘竟觉得高晴阳这般滑稽的模样有些可爱,比她一直端着的时候顺眼多了。
高晴阳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来。丫鬟紧张地过来查看,带着哭腔问道:“小姐,您没事吧?哪儿伤着没有?”
自从高丹阳出嫁后,高晴阳便是镇国公府夫妇的心头肉,若是出了丁点意外,那她的小命也保不住了。
高晴阳摇摇头,看向魏常弘,顿了顿,这一次语气真诚多了:“多谢魏公子。”
魏常弘从马背上跳下来,淡声道:“不必。”然后将缰绳交给后面赶来的仆从。
那仆从对他感激不尽,连连道谢。
不一会儿府内的镇国公夫妇听闻了门口的动静,慌忙赶过来,对魏常弘狠狠地道了一通谢,又罚了那位看马的仆从三个月的月钱,还杖责了那仆从二十家棍。镇国公夫妻俩热情地邀请魏常弘到府上做客,魏常弘只道是举手之道,没有应下,骑马离开了。
镇国公夫妻俩惊魂未定,扶着高晴阳走回府里。镇国公夫人不禁称赞道:“这位魏公子真是少年英杰。生得俊俏不说,身手也是那般好。”
高晴阳默不作声跟着走,脑海里却闪过方才魏常弘骑在马背上的场景。他俯视着自己,很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广袖被风吹起,那双清俊的眉头深深地蹙在一起,很不赞同地问她“为何不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