茸茸这回听不懂了,好奇地在他和陶嫤之间看来看去,“可父皇不也是母后的舅舅,母后为何能嫁给父皇?”
江衡一噎,竟无法反驳。
陶嫤夹起一块蜜饯塞入他口中,摸摸他的脑袋,“小孩子家家不该问这么多。”
茸茸一直听陶嫤的话,把蜜饯嚼嚼吞下去,睁着明亮的眼睛,“那我可以继续跟宝露姨母玩么?”
陶嫤笑道:“可以,去吧。”
他凑近在陶嫤脸上吧唧一口,欢呼着又跑远了。
茸茸跟别的皇子不一样,他生在幸福美满的家庭里,江衡和陶嫤对他没有太多要求,他想学什么便学什么,从不勉强。而且后宫只他一位皇子,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兄弟相残,虽然偶尔会觉得寂寞,但不至于小小年纪就抹煞了他单纯善良的天性。
等茸茸走后,江衡问她:“方才不是还嫌他闹腾,怎么到头来却护着他?”
陶嫤理直气壮,“我的儿子我不护着,还等着谁来护呀?”
她总是嘴上说喜欢女儿,其实最宠茸茸的还是她。若不是知道母后不舍得惩罚他,茸茸这小家伙怎么会如此肆无忌惮?
江衡笑着妥协,“你说的都对。”
宴席散后,陶嫤跟殷岁晴和孙启嫣等几个舅母一起去太液池赏景。天上一弯明月,星星稀疏地挂在天上,几个女人围坐在八角亭里,一说便是一个时辰。
大概天色晚了,茸茸有点瞌睡,不再如刚才那般闹腾,趴在陶嫤腿上昏昏欲睡。
陶嫤摸摸他的头,“让嬷嬷送你回去睡觉好不好?”
他摇摇头,紧紧抱住她的腰:“我跟阿娘一起回去。”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儿撒娇的意味。
只有晚上的时候他才最听话,像一只奔跑了一天终于累了的小马驹。陶嫤把他抱起来放到腿上,亲亲他的额头,“困了就在阿娘怀里睡一会。”
他顺势偎在她怀里,小手像小时候一样抓住她的衣摆,拱了拱,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
如意坐在孙启嫣腿上,一双眼睛明亮生辉,“弟弟睡了?”
陶嫤笑着点头。
都说侄女像姑母,如意跟陶嫤小时候还真有几分相像。每次殷岁晴看到如意时,总有种在看小时候的陶嫤的错觉。
二更时分,几家人才纷纷离去。
白蕊想把茸茸接过去,没想到才刚碰到他,他就软绵绵地哼了一声,把陶嫤抱得更紧了。
几次下来都如此,陶嫤笑道:“反正也不重,还是我抱回去吧。”
她现在住在昭阳殿后面的两仪殿,昭阳殿仍旧住着前庄皇后。刚走出八角亭,便看到江衡大步流星地从远处走来。他应该是从宣室殿过来的,步履匆忙,夜风吹起,带来一阵阵酒香。
这种时候少不得要沾几杯酒,陶嫤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偶尔碰一回还是可以接受的,只要不酗酒成瘾就是。
她抱着茸茸站住:“魏王舅舅怎么过来了?”
江衡从她手里接过孩子,她抱着吃力,一到了他手中就变得轻轻松松。说来也巧,这次茸茸居然不哭不闹,乖乖地窝在他怀里,换个地方继续睡觉。“我听说你还在这里,便过来接你一起回去。”
陶嫤忍不住笑:“两仪殿距离这里没几步远,哪用得着你特地跑一趟?”
江衡并不恼,一手抱着茸茸,一手牵着她,“我不过是想跟你一起走走罢了。”
陶嫤噤声,默默地反握住他的手,被他牵着绕过太液池,穿过合欢树下银白的月光,一起往两仪殿走去。
*
江衡在她面前从不自称朕,用的最多的还是“我”,偶尔兴致大发会自称“为夫”。
他在她面前更不会摆皇上的架子,以前如何,现在还是如何。陶嫤知道有不少大臣劝他充实后宫,张罗着要在长安为他选妃。听说他没同意,非但如此,还大发雷霆,把那些提议的老头们都训了一顿,说日后谁再敢擅自做主,便摘了他的官职,让他告老还乡。
能有一个人把你护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回到两仪殿,江衡把茸茸放到偏殿的床上,回到内殿洗漱一番,自觉地爬上陶嫤的床榻。
他分明有自己的宫殿,但是整日都睡在她这里,除了御书房,来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两仪殿。
陶嫤偏头一看,他居然已经睡下了,“你身上都是酒味,起码换身衣服再睡!”
江衡闭着眼睛摸了半天,一直没摸到床头桌几上的干净衣服。
后来陶嫤看不下去,她正在洗脸,一把将洗脸的巾子盖到他脸上,“魏王舅舅快醒醒!”
宫婢煮了醒酒汤,他刚才没喝。
因为他根本没醉,只是想跟她亲近罢了。巾子下露出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含笑看着她,“叫叫给我换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