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启嫣露出笑意,还是今天头一回见她如此愉悦,“这月三十便是家弟满月宴,我回去看看还有什么可布置的。”
不久前刘氏才给孙家添了一个小儿子,阖府上下一派和乐,让人歆羡不已。
陶嫤道了声恭喜,忽然想起自己那个未能面世的弟弟或妹妹,不免难受起来。
过不久马车行到孙府门口,孙启嫣下车与陶嫤告别,并允诺了下回一起去看玉楼春。
快到陶府时,陶嫤问车夫:“今天什么日子?”
车夫答道:“八月二十。”
距离中秋才没几天……陶嫤越想越觉得不对,脑海里那张清隽俊秀的脸一闪而过,她恍然惊醒,掀开帘子命令道:“去西市,去西市!”
西市与他们要去的胜业坊是截然不同的方向,车夫略显为难:“但夫人命令要送您……”
陶嫤的语气刻不容缓:“我只去那里看看,看完就回来。”
到底拗不过这个小祖宗,车夫无奈地叹一口气,扬起长鞭朝马背上一甩,临时改了方向往西市驶去。
*
西市是胡商聚集的地方,有不少买卖人口的生意往来,从良民到奴仆,应有尽有。
陶嫤要去的是比较规矩的一家,转过一道道深巷,最后停在一座院落前。门前有侍从接应,并不过问来意,直接将她引入了正堂。
陶嫤一个人断然不敢来此,除了两个丫鬟外,还让车夫一起陪着,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少顷从门口进来一个中年男人,年约四十,诚实恭谦,旁人都称他一声齐二爷。
对方是个老手,开门见山,“不知姑娘想要什么样的奴仆?”
陶嫤看向他,想了片刻问道:“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叫周溥的?”
她隐约记得是这个日子,以前便是在这一天买下的周溥。府上有两名仆役因事还乡,她便跟大哥一道来这里买了三名男仆,其中有一个是周溥。
一开始陶靖看上不他,不会说话,生得还瘦弱,能干什么活?
但陶嫤偏要买他回去,事后一问,才知道他身世坎坷。
齐二爷想了想,如实道:“姑娘想必弄错了,这里并无此人。”
陶嫤不信,她确信自己没记错时间,更没记错地方,怎么会没有这个人呢?“你再想想,他生得瘦瘦高高,有一股儒雅气质,跟别的男奴都不一样。”
齐二爷仔细思索,确实没有这个人,“回姑娘,当真没有。”
这就奇怪了,陶嫤直勾勾地盯着他,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可他态度坦然,不像说谎。
陶嫤道:“你这里有多少人?我想见见。”
倒不是不行,齐二爷领她去后院屋子里看了看,一间房里统共有二十来人。他们见到人来都没什么表情,或坐或站,并无太大反应。
陶嫤逐个看去,没有发现熟悉的那张脸,她来回看了三遍都找不到周溥,“这就是全部?”
齐二爷道:“正是。”
陶嫤大失所望,只能作罢。
看来这辈子还是有些不一样了,她找不到周溥,这时候他应该在哪?难道没有被抄家?
走出庭院,陶嫤虽不甘心,但也只能回去。
*
马车越走越远,从她离开的巷道缓缓走出一人,身穿靛蓝缠枝莲锦袍,五官清雅俊逸,虽稍显稚嫩,但确实是周溥无疑。
他看着前方远去的马车,许久敛眸一笑,带着些微愉悦。
身后奴仆见状,十分不解:“公子特来长安城便是为了看她?您认识那姑娘吗?”
周溥收回视线,在掌心缓缓写下两个字——
“旧识。”
*
因路上耽搁了时间,回府后听说殷氏一刻钟前已经回来了。
陶嫤不想被责骂,遂快步往白云谣去,想赶在殷氏动怒前解释今天的举动。
白蕊很纳闷:“姑娘不是要买奴役,为何空手而归?”
陶嫤言简意赅,“没有满意的。”
何况府里现在不缺人手,她只是想帮助周溥一回而已。总觉得那样清癯贵雅的男子,不适合给人为奴为婢。
正思索着,她看到前方月洞门前的身影,心中一喜,快步走去:“阿娘……”
话语截然而至,盖因看到了门后的另一人。
陆氏垂眸立在她跟前,暗藏在袖筒中的五指紧紧拢起,下唇紧咬,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屈辱和愤怒。
陶嫤微微皱眉,来到殷氏身旁,“阿娘,怎么了?”
殷氏平淡道:“教训一个下人罢了。”
陆氏陡然一僵,脸色难看。
原来这里是白云谣前面的小院,殷氏不待见她,自然不希望她踏入此地。今日陆氏才能下床,不知怎的转悠到了这儿,正好被殷氏瞧见,便教训了她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