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原主何云昭的陪嫁丫鬟——说起来寒酸,竟然只有一个不大会看眼色的丫鬟和一个爱偷奸耍滑的老妈妈。
这两个人早就被万嬷嬷打发了,何云昭生性软弱,竟然默许了,好歹也是她府里陪嫁过来的人,她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贺云昭想起这些事,不免摇头叹息,她婆母生性实在太懦弱了,怎么说也是武将家里出来的姑娘,竟然和文臣家的千金一样娇弱。
大明尚武,今圣往上三代,都是好战的主儿,当朝文臣武将的地位并无太大差异,若非要论起来,约莫武将的身份还要高一点,因为武将手上实权多一点。
是以,大明朝民风相对前一百年来说,要开放许多,百年前裹足、贞节牌坊那套现在已经不时兴了。不过文臣仍旧重礼义廉耻,教养出来的姑娘也规矩许多,和武将家的千金差异明显。
贺云昭才更不明白了,婆母何云昭身为武将之女,怎么会性软至此,被沈姨娘欺负得门都不敢出。
好在这一世她占了婆母的身子,既有嫡母的身份,就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入了内室,屋里摆着一架白玉翡翠百鸟朝凤的檀木屏风,绕过屏风,黑漆嵌螺钿花蝶纹架子床旁边摆着一张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四方桌,桌上一套柳青芙蓉遍彩茶盏。
屋内装扮的奢华诗意,一看就不像一个武将的房间,很显然出自万嬷嬷的手笔,果然是宫里出来的人,处处周到,处处精致。贺云昭原本不太懂意韵为何物,和程怀仁做了三年夫妻,为了能附和他几句,背地里也看了不少书,连今上不大推崇的《女戒》也看过抄过背过。
万嬷嬷正伺候忠信伯起床,见了贺云昭来,似乎吃了一惊,带着歉意看了夫人一眼,又无奈地看了看正托着程志达的手,表示不方便起身行礼。
贺云昭明白,万嬷嬷这是看不起她,原主的家世身份众人都是晓得的,嫁过来不过是冲喜,哪个又真的把她放在眼里?
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贺云昭等着万嬷嬷给忠信伯穿好了衣裳,过来给她行了礼,才露出微笑,道:“伯爷还未用午膳吧,中午我同伯爷一起吃。”
万嬷嬷脸色一僵,对这个新来的女主子十分防备,道:“伯爷吃得清淡,夫人也许吃不惯。”
“有什么吃不惯的,我在家中也没少吃素。”以前和婆母聊天的时候,贺云昭就知道她常在家中吃不饱,穿不暖,吃素是常事,有时候素都没有,还得自己在院子里种青菜,可见继母多么狠毒。
万嬷嬷再不好拒绝,便命丫鬟去小厨房交代,中午把夫人的分量加上。她也悄悄打量起贺云昭,只见美人娇艳万分,眼里却沉静稳重,内外不一。忽然想起别人对新夫人的评价,但联合她今日对程怀仁说的话,以及现在的态度,似乎和“懦弱”等字眼没有任何干系。
贺云昭见万嬷嬷正端起桌边的茶碗,要给程志达漱口,便伸手道:“我来吧。”
万嬷嬷一愣,似乎在犹豫,伺候人的活儿,她们下人做惯了,轻车熟路又细致,新夫人娘家再怎么不堪,到底是京官,不至于让一个小姐去干伺候人的事,她……真的做得来吗?
趁万嬷嬷发愣的功夫,贺云昭就夺了茶杯,喂忠信伯喝了两口,又拿帕子掩在茶碗旁边,以免茶水溢出来打湿衣裳。嫁人之后她就学会文臣家的姑娘那样伺候夫君了,谁让她嫁的人奉守三纲五常。
只可恨她嫁给程怀仁之后费尽心思,却不料枕边人是个伪君子,把她的真心糟蹋的分文不值!
万嬷嬷见贺云昭伺候周到,提着的心放下来了,竟轻轻呼出一口气。
贺云昭耳朵不聋,听得见万嬷嬷的反应,待程志达吐出漱口水,替他擦了擦嘴角,抬眸对万嬷嬷道:“伯爷多活一日,我便晚一日做寡妇。万嬷嬷心安,我不会刻意为难伯爷。”
万嬷嬷干瘪地笑了两声,文兰和文莲两个丫鬟说的果然是真的,这新夫人挺……不着调的。
看来武将就是武将,教出来的姑娘到底没有文臣千金含蓄内敛。
贺云昭不顾万嬷嬷怎么看她,伺候完程志达洗漱,亲手给他篦了篦头发。
程志达的年纪比贺云昭的父亲贺镇东还要年长,二人同为武将,忠信伯一生征战沙场,为国奉献,年轻时候弄得伤痕累累,老了落下病根,虽有荣华富贵,但这副模样,也算是晚景凄凉。
这种状况落在贺云昭眼里,不免联想到自己父兄身上,连带地对程志达也多了份同情,况且她现在的身份和生活也全赖忠信伯所赐,她对这个“丈夫”更多地是一种面对长者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