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在李拂慈处得了好,施中翠十分欢心,半推半就地收了东西当即戴上,谢了又谢。
李拂慈躺在榻上虚扶她一把,冲红染示意,把人扶起来,楚楚笑道:“我才知你是庭容哥哥的表妹,原以为你是个丫鬟,难免轻慢了你,这东西既是见面礼,也是赔罪礼,你可得收下。”
原是如此,沾了表哥的光,施中翠收得更加理所当然了。
李拂慈殷勤道:“难怪我在亭子上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气度不像个丫鬟,奈何你自谦为丫鬟,我竟差点真的错认了你。不瞒你说,我深觉与你有缘,才特特打听了你,才知你我果真有缘。我与庭容以兄妹相称,你是他妹妹,自然也要唤我一声——你今年十几了?几月里生的?”
这一问,李拂慈才知道施中翠小她几个月,便先开口喊道:“翠妹妹。”
施中翠一直以丫鬟自居,其实心里并未把自己当个丫鬟看待,只因在李府,寄人篱下才有所收敛,如今有人把她当亲妹子看待,还这般礼待,自然欣喜,脑子一热也唤了李拂慈一声“姐姐”。
李拂慈欢欢喜喜地拉着施中翠坐下,要她陪着自己好好说说话。
一直到流霞漫天,李拂慈才放人离去,并戚戚然道:“你不晓得,府上的晚辈们都是厌我的,烦我是个多病的,平常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若不嫌弃,明日还要来陪我说说话,若我身子得好转,定要好生谢你!”
施中翠沾沾自足,竟不想三娘这般看重她,自然不肯辜负,摸着手上的一对玉镯子,灿然笑道:“姐姐休要自轻,少爷小姐们不敢不尊重您的。若您不嫌我,自当多多作陪,以解姐姐心中苦闷。”
两个言语上亲昵一番,施中翠才真真离去。
施中翠一走,李拂慈脸上还是带着笑的,只是原先友善的笑,换成了嘲笑。乡野蠢人,也敢跟她以姐妹相称,丫鬟就是丫鬟,难不成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红染送李拂慈进屋之后,心有不甘道:“姑娘真大方,一下次赏了她那些子东西。”
李拂慈不耐烦地甩开红染的手,皱眉道:“平日里并未少过你们的,怎的一对镯子也要去争?”
红染扑通跪在地上道:“不是奴婢要争,只是姑娘得了新人,奴婢又被老夫人和二夫人所不喜,心有惶恐罢了。”
李拂慈亲自扶她起来,看着红染脸上挂着的清泪道:“好好的哭什么,你看她那副粗鄙的样子我瞧得上吗?”
红染这才放下心地站起来,明白了李拂慈的用意,施中翠不过是颗旗子,她还是主子面前最得意的人。
思柳堂这边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老夫人耳朵里。
自红染做出那等以下犯上的事,老夫人虽然不忍心拿女儿开刀,但不敢再松懈,派人时刻盯着了小女儿院里的动静。
今日施中翠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走,朱芸通通都知道。
丫鬟来回禀的时候,朱芸才喝了药躺在榻上,额上箍着抹额,美人尖处黑白两色交织细密,白色已有压过黑色的态势。
温庭容院里的人,朱素素肯定清楚,正好朱素素在旁侍疾,朱芸便问了:“幽篁居的丫鬟施中翠,是个什么人物?”
朱芸有些印象,温庭容的外祖家貌似就姓施。
朱素素便把施中翠的身世说了下。
朱芸听罢也可怜施中翠与她姑姑一样,被施家当做换财换势的物件使,又深思一番,约莫猜到了李拂慈的念头。
重重地往填了决明子的软迎枕上靠下去,朱芸长叹一声道:“不能再放纵她了……棠梨,去把大夫人请来!”
棠梨出去之后,朱素素疑问道:“母亲,您这是……”
掐皱了大紫色的比甲,朱芸手指隐隐发白,哑着嗓子道:“原先我体谅她身子不好,想留她在家里多待几年,就算拖到年岁大了,将来找个老实本分的人家,低嫁过去日子也好过。如今看来时候已经到了,你跟你大嫂两个帮忙物色物色吧,依旧按踏实的人家找,尽快把她婚事定下来!”
如果放任李拂慈在李家越变越蛮横,将来只有一条苦难的路等着她去走,若是趁着年轻嫁了人,在娘家稍稍吃些苦头,这性子也许还能扭转回来,以后走上正途,自有她的造化。
朱素素明白婆母的心意,“可是三娘这般性格,不与她好好说理,就这么把亲事定下,会不会适得其反?”
咳嗽两声,朱芸无力道:“她是奶妈带大的,我身子愈发不济,府上已经没有人管得了的她了。我教不了的,就只能等她婆家去教了。”
说到底,老夫人还是心软。李拂慈将来若真寻了个恶婆母,只怕朱芸还有苦头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