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欢走进书房,朝温庭容行了礼,道:“几日不曾来见,舅舅可安好?”
温庭容嗓音略低,道:“尚好,你可好?”
李心欢声音更低:“劳舅舅挂念,外甥女也很好。”
施中翠很高兴李心欢能来,她笑着道:“四姑娘坐,我去沏茶。”
李心欢点头道:“有劳了。”
施中翠甫一出去,李心欢慢着步子往书桌前走,摸着崭新的墨条,细声问:“原先那块九玄三极墨舅舅怎的不用了?”
温庭容头也不抬地答道:“那墨本就是给你用的,你不来,我自然收起来放在匣子里。”等她什么时候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就是。
闻言,李心欢撇了撇嘴角,她不来,舅舅竟连墨条也要换掉。
温庭容搁下笔看着她问:“今日可有习字?”
搅动墨条,李心欢低着头道:“近日要学女工,还要学别的东西,得空了只写写隶书,馆阁体写的少了。”
温庭容倒没有责怪她,只语气平和道:“无妨,既不考科举,便不必过分勤勉。”
隔扇外传来脚步声,施中翠端着茶盘上来,给李心欢沏了六安瓜片。
这茶并不合李心欢的口味,不过她亦不是挑剔之人,端起茶杯便啜了两口。温庭容闻见茶香不对,轻皱眉头,道:“以后沏峨眉雪芽给她。”
施中翠紧张地握着手,柔声道:“是,奴婢省得了。”
喝了茶,李心欢方从幽篁居离去,到了压枝苑找李心巧。
李心巧正在房里刺绣,绣绷上面的蝴蝶被她绣的乱七八糟,翅膀上的花纹半点不对称,让人看了就想发笑。
李心巧见李心欢来了,忙红着脸将绣线一股脑扔在绣面上,让人把绣架都收了。
花林和香林两个十分明白主子的意思,赶在李心欢瞧见之前就把东西收去了内室。
李心欢忍着不笑,牵着李心巧的手道:“堂姐又为了什么犯愁?”
捏了捏眉心,愁容渐渐散去,李心巧道:“行了,你就别笑话我了。今儿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李心欢驾轻就熟地爬上屋里的罗汉床,坐在床上剥开一个塘栖福橘,塞了两瓣进口,道:“我也是在房里绣了几日新屏风略感头疼,这才出来找你说说话。”
李心巧笑了笑,“你还有头疼的时候?”
“自然有,除开女工,近日母亲也开始教我打理院里庶务,让我应付院里用度琐事,倒是挺烦的。”
李心巧洋洋得意道:“内宅之事有什么可烦的,你若有不解之处自可来问我,我给你出主意,保管叫你母亲对你褒奖有加。”
李心欢并非烦没法子可解庶务,而是烦费工夫应付那些人。
姐妹两个交流了一下近日学习心得,便聊到了李拂慈身上去。
李心巧告诉李心欢说:“三姑姑被禁足了,不过她成天不出思柳堂,禁不禁足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红染那个丫鬟还留着?”
“自然留着,她把红染当做心腹,我们都是要害她的外人,祖母哭她也跟着哭,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心欢你也别太觉委屈,至少祖母还是站着你这边的不是?”
李心欢并未觉着委屈,只是想到祖母那么好强的人,却因一个丫鬟低头妥协,有些唏嘘心疼罢了。
聊了会儿,李心巧又问李心欢:“拨给你的两个丫鬟用着可还顺手?”
毕竟是三等丫鬟,多是在外面伺候,李心欢并不常见她们,不过她总是有意无意地观察着玉柳,因是道:“堂姐挑选的人,自然都很听话。”
李心巧挑眉哼哼两声道:“我的眼光,当然了。”
闲坐一会儿,李心欢便回了一步堂。
院内几个丫鬟正在跳百索,李心欢正心情低落,想抛开烦恼,便加入了进去,蹦跶了许久,出了一身汗换了衣裳,随后还玩了摸瞎。
轮到李心欢抓人的时候,丫鬟们很快跑散开,她张牙舞爪地乱抓一通,捕到一圈结实的腰身,紧紧地贴在对方身上,还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来不及细想,立即摘了眼睛上的帕子大笑道:“是哪个的腰这么粗了?”
睁开眼,却是温庭容长身玉立在她眼前,李心欢蓦地红了脸,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噘着嘴道:“舅舅怎的不声不响地来了?”
梅渚和峰雪跑上前来,一个道:“爷来了。”另一个对李心欢说:“小姐您跑太快了,才将要提醒您,就把爷给捉住了。”
温庭容见李心欢额头上皆是细密的汗珠儿,脸上的笑容貌似没有前几日那般明媚,他沉声道:“天气凉了,怎的穿得这么少?”
梅渚急迫解释道:“是方才玩热了,小姐才换了衣裳。”
温庭容掏出帕子掖在李心欢后颈处,揪着她的领子往厢房那边转去,叮嘱道:“出了汗再吹风仔细生病,快回去加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