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欢在一步堂里闷的心慌,书看不下,冰镇甘蔗水也喝不下去,徘徊来去,对着丫鬟梅渚道:“闷死了闷死了,前两日冰块还能解热,今日又闷又湿,简直热进心肝儿了。”
梅渚给李心欢打着扇子的手又使劲儿了些,她边给自己擦淋漓大汗,边问主子道:“这样好些没有?”
闷热不同于燥热,扇子打的再快也解不了浓浓的暑气。李心欢推开她的手道:“梅渚你别打了,省得费力气还不解热。”
峰雪从外面进来,收了半碗冰镇的甘蔗水,道:“小姐要不要出去走走?外面吹吹风倒是比屋里舒服许多。”
李心欢穿着绉纱挑线裙,头发高高挽起,脖颈后面几绺卷曲的短毛上还沾着汗珠。她站起身散了散裙底的热气,道:“走吧,去园子里逛逛。”
正要出门,李心巧带着两个丫鬟来了。
李心巧是李心欢的堂姐,年长一岁,也是被家中父母和两个嫡出的亲哥哥宠着长大的,性格单纯,脾气略有些刁蛮。
不过李心欢知道李心巧是个没坏心眼的人,两人院子虽然住的不近,但也常来往。
李心巧还没进门就站在隔扇外嚷嚷:“心欢,早就说要斗草了,你拖了我好几日,是不是怕输啊?”
怕输!李心欢才不怕输,忙大着步子跑出去,站在李心巧面前道:“哼,谁怕输,正好今天凉快,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园子里。”她手里本来有张王牌,现在没有了,不过也没关系,堂姐从没赢过她的。
李心巧得意地笑笑,堕马髻上簪着一朵海棠花,是李府花室里培育出来的花朵,有三种颜色,她头上戴着的是大红色的海棠,花瓣对生,层层叠叠的很好看。不过这种花蔫儿的快,尤其是大太阳底下照过的,戴不到一个时辰就要扔掉了。
李心巧道:“我东西都带好了,就先去园子里等你,你快些。”她还要趁空多摘一些花草来,让李心欢少一分胜算,输了那么多次,总要赢回来!
说完,李心巧就带着丫鬟花林和香林走了。李心欢看见花林手上提着的竹编花篮里盛了好多草,五颜六色,各式各样,好像把园子里的花草都摘了个遍似的!
心生不妙之感,李心欢紧张地握拳,吩咐梅渚道:“快把我的花篮子带来,里面的草千万别弄掉了,我可不想输给堂姐。”
诶了一声,梅渚提着裙子往里跑去提花篮。李心欢又对峰雪道:“快,我们快去园子里多摘些,省得堂姐都摘完了。”
峰雪也很喜欢斗草,李心欢和李心巧都是不服输的性子,两个人斗起来格外有劲儿,她很爱看。当即一脸笑意道:“好,我晓得有一片地方长的花很多,小姐你快随我来。”
梅渚出来的时候,嘱咐平心、平意两个丫鬟看着屋子,便快步跟了上去。
和一步堂并排的有好几间院子,院子后面就是个大花园,水榭阁楼一应俱全,夏有满池荷花,冬有雪压青松,美不胜收,是两姐妹的风水宝地。
李心欢到园子里的时候,李心巧竹编花篮里的花草已经溢出来了,杂七杂八地堆积在一起,虽然看起来杂乱了一些,可胜算好像不小的样子啊!
李心欢抢过峰雪手上的草编花篮,蹲下身快速寻找着有用的花草,一眨眼也抓了一大把了。李心巧等的不耐烦了,高声问她:“心欢,好了没有,我的百草要枯萎了!”
李心欢扫了一眼花篮,手指虚数了一下,嘴皮子翻动着,略点了各种花草,抬起头对上李心巧的视线道:“好啦,开始吧。”
两人临岸坐在青草繁茂的草堆里,岸边绿柳垂荫,或有水声和鸟叫蝉鸣,夏意颇浓。
温庭容在屋里看书看得闷了,身上也捂出了痱子,便走到园子里纳凉,正要上凉亭上去坐,就听见唱“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的歌声,走过去一看,即见李心欢和李心巧两个气势如虹席地相对而坐,旁边四个丫鬟也穿得青春靓丽,站在一旁兴致勃勃地观望。
夏季垂柳绿,草上人嬉戏,倒是很美的景象,温庭容脑子里已经画了一幅工笔画。
他穿着绉纱月白色直裰,银线暗纹靴子,长身玉立,驻足在远处看李心欢和李心巧斗草。
远远的他就看见李心巧从花篮里拿出绿色的毛茸茸的一枝草,表情严肃地大声喊道:“我有狗耳草!”
李心欢像是料想到此步,握着紫红色的花道:“我有鸡冠花!”
李心巧快速地拿出另一枝来,“观音柳!”
李心欢用叶片肥厚犹如巨剑的“文殊兰”对上,接着两人又斗了君子竹、美人蕉,百日红对万年青,凤凰木和蝴蝶兰,来来回回二十多个回合,地上残花败叶,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