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斯看皇帝铁青的脸非但没觉得惶恐,反而脑子里灵光一闪,继续道:“且……当年席卷开阳的疫病其实也来的奇怪,开阳城内并无大灾,无大量死人,无尸气、毒气积累,那直入肺经的疫病,到底是怎么来的?”
现在查到的事情,陶国公是死不了的,干出过类似事件的更多的千千万万个陶国公也是死不了的。那么,卢斯觉得,或许能借着这件事给那些人上一道金箍,即使是装个样子的金箍,那有总比没有好。
皇帝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能看出卢斯的私心,但是他这个推测也并无错处。尤其,现如今儒家天人感应说大行其道,当年那场瘟疫,有不少闲着没事的大臣劝他下罪己诏。他当时是靠着与臣民共患难,这才把事情扛过去。现在想起来,那股闷气依旧憋在心里不散。
卢斯说的这些话,不只能让他把当年的闷气散出去,还能让这些拿着天人感应说事的大臣,从此不再盯着他不放——朕没错!老天爷也没错!乃是你们解读错了!老天爷是示警,但示警的乃是有无德弑杀之人!
以后但凡有疫病,那都是当地必然有杀人狂魔出现了。甚至由此类推,闹地震了,那是有人在不该动土的地方动土了,甚至于大肆侵占土地也算啊。发洪水了,河道上有人失德?老天爷替朕检查河道工程?蝗灾……有奸商囤积粮食?当地官员买卖官粮?
所以说,当皇帝的脑洞,就是比当下属的脑洞大啊。
卢斯在下面就看皇帝那脸越来越亮,越来越高兴,心情顿时就有些惴惴。因为他禀报的这事,怎么着也该是愤怒或者悲哀吧?高兴是个怎么回事?
皇帝也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且他这脑洞还不能说,只能随着事态发展,一点一点的推动。
“卢爱卿,那这坑中的尸首,你要如何处理?”
“陛下,臣想做的事情,闹的动静有些大。”
“无妨,尽管说来。”
“是,臣想等到天气再冷一些,最好找个大雪的天气,将那枯井彻底掘开,将尸体掘出,点火烧毁,之前埋尸之处,则挖地三尺,再以石灰填埋。”
“嗯,这都是你当初献的防疫之策里有的,当是妥当之举。”皇帝点点头,“陶国公……他毕竟年纪大了,给他留一点体面和全尸吧。”
卢斯帮皇帝开了个这么好的脑洞,皇帝投桃报李也觉得行满足这位解饿如仇的下属的冤枉,让陶国公去死吧。至于案子现在还没折腾明白,陶国公还没顶罪?没听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
所以,卢斯离开时,后边就跟了三个太监,四个御前侍卫。太监带着圣旨、鸠酒和匕首。
卢斯哪里知道封建帝王的心术,根本没想到这个赐出鸠酒就是皇帝对他的一种肯定和赏赐。非但没高兴,反而还疑问重重——皇帝直接就赐死陶国公,是不是他想到了陶国公做了什么不对的事了,这是在杀人灭口?
放在自己的立场上,卢斯是乐意看着那老家伙嗝屁,可是,还没挖出真相来,他家两个儿子也还没抓到,万一以后又引出什么事来呢?
没办法,皇帝下的圣旨,他也只能从命了。
在卢斯和冯铮带着人离开后,陶国公府在次被封了起来,不过,这会还没过夜呢,也就是一个多时辰,封条就被撕扯了下来。
卢斯带着大太监和御前侍卫进门的时候,能清楚的看见缩在角落里的人,上回来,这些人都是能跑就跑的,他们怕,卢斯和冯铮是来要命的。可是这一回,他们胆子大了,他们来窥探,眼神里满含着希望,甚至还有讽刺——毕竟我们的主人乃是国公大人,无常司不敢惹我们!
卢斯懒得搭理他们,反正这府邸的宿命,就是化作一堆焦土。要是换个心狠手辣点的,这些人也都得跟着焦土了。
一路到了后宅,卢斯脚步不停,那三个太监和御前侍卫虽然脸上戴着厚厚的口罩,但也能看出来脸色越来越难看。前头那个大太监不过是只送陶国公到家门口,现如今,他们却要在满是(只剩下)肺痨病人的府邸里,一路走到内宅。
这几个人自然是不会骂皇帝,可大概是把卢斯和无常司骂得死臭了。卢斯就当不知道他们在心里骂,自顾自的朝前走。这几人心里害怕,可看卢斯走远了,也不得小跑着跟上。年纪最小的那太监,眼圈已经发红,随时都要哭了。
“老臣接旨来迟!陛下可是要放臣出府了?”陶国公得到消息就让人给自己整装,匆匆忙忙被搀扶着走出来,可他还是迟了,没从房里走出几步,就迎头看见了卢斯和他带着的人。
卢斯有点奇怪,陶国公怎么知道的有圣旨来?边上太监上前一步……对了,太监,太监办差,不是传旨,就是传口谕,该是国公府的下人看见了,飞跑回来传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