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长长的梦终于结束,李谕能感觉到室内温暖馨香,但早晨的空气已经透了进来。
今天是他的生日。李谕闭着眼翻了个身。今天他有好几场庆生活动。晚上还有令狐己为他办的聚会。他虽然想多睡一会儿,但脑子里已经渐渐兴奋开了,再也睡不着了。
李谕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先觉察到的是身下的大床,床垫和铺面。令狐己的床线条简单,床上一向是蓝白灰几种颜色。他自己房间里睡的是张红木床,样式仿古,但并不是真古物。
但眼前这架床不同,李谕还没醒透,他伸出手指轻轻划过上面的花纹。这雕工健朴不俗,好像从前宫中的东西。他想着,莫非是令狐己从哪里搞来的,是给他的生日惊喜?
这个想法持续了不过几秒钟,李谕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他环顾四周,床,屏风,门,窗,桌,椅,盆景,灯烛,无一不是他熟悉的宫中景象。他认出了,这里正是东华宫。虽然装饰与从前不同,但格局他认得出。
李谕心中全是疑惑。
真耶?梦耶?
他是在做梦?还是生魂游故地?
他又为何来到东华宫中?这里是皇帝所居,为何不见四弟?不仅不见四弟,连一个侍候的宫人都瞧不见?
李谕绕过屏风,就见一个人正坐在窗下的桌前,正在写着什么。李谕乍一看以为是四弟,但那背影又不太像。
正在李谕犹豫间,那人回过了头。
两个人四目相对。
李谕往后退了一步,他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萧从简篡篡篡篡篡位了!!!!
李谕又后退一步。萧从简看他的目光更深。
李谕后背冒了一层汗——如果萧从简能看到他,那就说明他不是一个生魂,他能被人看到!更关键是这个人还是萧从简!
萧从简动了动嘴唇。
“陛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谕压根没听清萧从简说了什么,他一鼓作气拔腿狂奔,慌不择路还撞了一下门,跌跌撞撞就从内室跑了出去。
窜出去两道门,李谕才注意到有人在把守,都是太监模样,但不会说话,竟是哑奴。
李谕只觉得这事情太诡谲,太离奇。他现在只想知道四弟在哪里!
哑奴给他磕头,又递上大氅给他披上,李谕无意识地裹紧大氅,他这才觉得外面还是寒冷的,他又无意识地走了一段,这里是东华宫的偏殿,他小时候在这里玩耍,还是熟悉的。
终于走出了哑奴把守的最后一道门。李谕一出来就见到了赵十五。
赵十五是从前跟随了他多年的老人,这时候见到赵十五,李谕真跟见了亲人一样。
“赵十五!”李谕眼里都要泛泪花了。
赵十五立刻行礼,道:“请陛下安!”
李谕说:“赵十五,我问你……”他突然顿住。
他盯着赵十五,一个字一个字问:“你说什么?”
赵十五不知道皇帝在哑奴把守的门后藏了什么,不管藏了什么,赵十五都不想知道,连想都不敢想。但皇帝的情绪,赵十五还是会揣摩的。
这段时日,皇帝从偏殿出来,大部分时候还是和平时没有两样,偶尔有苦恼的样子。但今日早晨的皇帝太过奇怪,说不上高兴或是低落,反而浑身紧张。
赵十五心中突的一跳,不由也紧张起来。
皇帝问他:“你说什么?”
他立刻不敢含糊,又清晰端正地重复一遍:“请陛下安。今日圣节,宫中诸人不胜欣喜,伏愿陛下千秋万岁……”
李谕脑子里轰地一声。
他不是汝阳王,而是皇帝了。
回到东华宫另一侧殿中,李谕更衣完毕。这会儿他已经完全相信自己是皇帝了。宫人全都毕恭毕敬。他不出声,谁也不敢随便说笑。
李谕换了礼服。今日是万寿节,他得接受群臣贺寿。
他茫然地坐在宫中,还是有数不清的问题。
他离开了几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直在千年之后的世界,那这段时间在他身体里的又是谁?四弟是怎么走的?他现在是萧家的傀儡吗?为何萧从简会在东华宫中?
但李谕知道这些话不能随便问,尤其是有关萧从简的话。
他刚才太过慌乱。这会儿他梳洗整理完毕,换了衣服,周围是太监,宫女环绕着他,他心中渐渐安定,也能仔细回想刚才看到萧从简的情形了。
李谕想起来,萧从简似乎也叫了他“陛下”?只是当时他太受惊,没有留意。那么至少萧从简没有篡位,也无法篡位。
他大脑跟短路了一样,突然想到自己前夜做的那个梦。原来“登机”就是意思他“登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