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豪过后是疼，不光是身体疼，连心脏都是疼的，他在医院的时候见过跟他一样病的人，消瘦又憔悴，病痛扭曲了五官，头发被剃得干净，像行尸走肉一样躺在病房里。

而他，在池采越来越耀眼的时候，也即将变成那个样子。

他不能连累她。

乔煜锦下了决心，找到了和自己之前是同学、现在是同事的女孩晏致黎，求她在圣诞节陪自己演一场戏。

最后如他所愿，圣诞节那天，池采看到他和晏致黎牵着的手后，说出了分手的话。看到她眼底的泪的一瞬间，乔煜锦突然有些后悔，他应该挑其他日子的，至少应该先陪她好好过一个生日。

池采会变得越来越好，虽然可能会难过一段时间，但是之后会尽快投入到新生活中去，也许会遇到一个和他截然相反的男人，平淡而恩爱的度过一生，偶尔想起乔煜锦这个人，淡淡的说出“人渣”两个字。

而他，则是在病痛中死去。

这是乔煜锦的设想，在他的计划里，自己才是悲惨的那个，所以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做是错误的，直到池采在自己眼前，被那辆车撞飞。

那一刻，乔煜锦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脏停止了，池采飞出一段距离，狠狠的摔在地上，身下的污雪迅速被血迹染红，他好像才明白什么，撕心裂肺的冲过去。

池采为了救他……池采为了救一个刚刚背叛她的人……乔煜锦双眼血红的抱紧她，哑着嗓子像孩子一样哭喊，可是没有用，池采没有睁开眼睛，像一个精致的娃娃，漂亮而安静的睡着。

他昏倒了。

醒来已经在医院了，乔煜锦睁开眼睛，一言不发的拔掉手上的针头，爬上了阳台的台子，当他正要往下跳的时候，景行冲了进来，怒吼池采没有死，他怔怔的转头，半晌才明白他说了什么。

池采没有死。尽管她看起来很安静，医生说她醒来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她没有死，她仍然在呼吸，而她旁边的心跳检测仪上，波浪线还很欢快。

乔煜锦的心安定了，池采除了自己，没有别的家人，他得守着她，得照顾她，他还不能死。

这一照顾就是三年。

没有池采陪的日子是什么感觉？在乔煜锦第一次见到她后，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他总算是知道了，大概就是他偶尔一次的出门，在路边看到了她喜欢吃的草莓冰淇淋，买了之后才想起，她现在已经不能吃了，于是他拿着回了医院，坐在她病床前一口一口的吃掉，味道很甜，吃到嘴里却是苦的。

很苦。

在医院的日子，乔煜锦最喜欢的就是做完化疗去看她，跟她撒撒娇，告诉她自己有多疼，往往说到最后都会哭出来，求她赶快醒来，然后会变得很疼，然后在自己的病房醒来。这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景行每次找不到他，就会到池采的病房找。

在医院的三年，景行一直陪着他和池采，乔煜锦一直觉得自己连累了所有爱他的人，他后悔了，每个夜晚，他都在想，如果可以重来该多好，如果能够重来……

乔煜锦有个秘密没有告诉景行，他曾在池采病房里，濒死的时候见到了池采，不是床上躺着的这个，而是睁着眼睛、有意识的池采，他被抢救过来后，一度也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可是那双有些复杂的眼睛，时刻在提醒他那不是错觉。

他认为那是池采的灵魂，现在还没找到方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他得继续守着，等她回来。

可是他等不到了，医生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后，终于找来景行，劝他回去好好养着，度过最后一段时光。乔煜锦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就算是继续在医院待着，他也熬不了几天了。可是池采还没醒来。

出院那天，他去跟池采告别的时候，看到病床上皮包骨头的池采，突然不想留她一个人，他几乎没有多做挣扎，就过去拔了她的呼吸机。

虽然池采还是没有表情，但乔煜锦通过她激烈的心跳仿佛可以知道，她现在有多痛苦，于是他突然就后悔了，他捏着管子，想重新按回去，却身体一沉，整个人都摔到地上，挣扎几下后便动不了了。他的脸上满是痛苦，但是这痛苦却不是针对身体的疼痛。

他感觉到生命流逝，仿佛看到池采站在床头，忧愁的看着自己，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伸手去拉她，因为他瞬间陷入了黑暗。

然后猛地睁开眼睛，心脏激烈的跳动着，他怔怔的看着天花板，手臂上枕着熟睡的池采，稍微一动，触碰到的就是她滑腻的身体。

18岁的记忆和之后的记忆混淆了一下，乔煜锦默默的感受着脑子里多出的这么多年的信息，最后轻轻的叹了声气，眼泪从眼角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