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庄主稍显清瘦,韩夫人则有点丰腴,两个人的神态都露出一些憔悴,瞧着陆掌柜夫妇,硬挤出一丝笑意,但笑意还没展开,在看到可儿时,笑意在腮边就没了。韩江流面色淡淡,面对未来的岳父岳母,也没特别热情地巴拉上,而他的视线连余角都没瞟向陆可儿。
气氛有点静默、难堪。陆夫人搓着手,坐立不安地扭头看着丈夫。几人中最自如的就是陆掌柜了,他大咧咧地翘起腿,自在得象在自家院落,指着前面的厅堂、后面的楼阁问个不停,接着又问四海钱庄今年一年的盈余情况,和大都城中哪些商铺来往颇多。
韩庄主木然地回答着,清瘦的面容不时痉挛,搁在椅背上的指尖有些发白。
韩夫人幽幽地盯着厅门外,眼睛发直。
韩江流抿紧唇,温和的目光凝视着陆掌柜,一点点的变冷。
“不错,你这十年,没有懒惰,家业治得这么大,我很满意。”这些问题,陆掌柜在第一晚拿着那块玉来时,就全部问过。今天重问一次,只不过是做给韩江流看的,要让他知道日后到底谁才是四海钱庄真正的主人。
“韩庄主,你这府中锅不动瓢不响的,难不成另外置了块院落,给江流与可儿成亲吗?”陆掌柜斜着眼问。
“负责婚礼采办的家人都在外,物品午后会逐一到府。韩府这么大,爹只有我一子,不需要另外置院。”韩江流抬手冷冷回道。
“对,不要乱奢侈。钱庄这一阵用度不小哦,先是重创陆家当铺,再置陆府,节省点好,对于聘礼也不需多花费,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别分那么清。韩庄主,我这个亲家够体贴吧!”
韩庄主黯然抬首,不舍地看着韩江流扭曲的俊容,愧疚地闭上眼,叹了声。“陆掌柜,当铺新开张,你不要回当铺照应下吗?”
“没事,我对铺中几个伙计很放心,不过,确实也不能久坐,我该去给各个商铺送喜帖了,请他们到时一定能赏光喝江流与可儿的喜酒。江流,听说飞天堡主与你是极要好的朋友,他可是蒙古首富,什么时候你给引见引见。”陆掌柜看向韩江流。
韩江流深吸口气,压抑住愤怒,点点头,“行,方便的时候吧!”
“所谓女婿就是半子,江流,你以后可要多孝敬我和你岳母,其实,你入赘到陆家可以,我们会视你为已出的。”
屋内一下静了下来,只有细微的几声抽气。
“呵,我想起来还要给可儿去定首饰,先告辞了。”陆夫人真的吃不下去,挽住可儿,暗暗扯着陆掌柜的衣袖。
“不送。”韩江流冷冰冰的挤出两个字,温雅的俊容上罩上一层寒霜。韩庄主夫妇脸突地暗如死灰。
陆掌柜也不在意,笑笑,目的达到,他扬长而去。
陆夫人也没丈夫那么好的心态,瞅瞅韩家三口的脸色,她感觉象是灰溜溜被人扫地出门的,哪象是要快成亲的儿女亲家呀,明摆着就是一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敌家。
拐过街角,她朝后看看没人,追上丈夫的脚步,“夫君,得饶人处且饶人,为了你女儿,你积点德吧!再这样下去,我真怕你把韩庄主逼死。”
“死?”陆掌柜轻蔑地哼了一声,“他舍得死吗?要是想死,在我来大都时他就死了,何必等到现在。放心,他不会死的,他要为我们陆家做牛做马,卖命呢!”
“那你……干吗要把可儿的幸福赔上去呢?”陆夫人真是想不通呀。
“我要让可儿生的第一个孩子姓陆,让姓韩的羞得打落牙齿和血吞。不过,韩家少爷口碑也不错,勉强能配我们可儿。”陆掌柜说完,自顾提高了脚速,不等后面的妻女了。
陆夫人愣了半晌,无力地闭上眼,没有嫁女的喜悦感,心头反到涌上不祥的预感。她扭头看可儿,可儿咬着唇,浅红的唇畔上,印出一层牙印。
“你干吗这样咬自己?”陆夫人打了她一下。
“娘亲,我……我不想嫁人。”可儿绞着十指,怯怯地说。
“我前两天蛮中意这亲事的,今天这一趟走亲戚,我也不想让你嫁了,可是日子都定下来了,能怎么的呢?”陆夫人抱抱可儿,“再说你爹也不会同意的。唉,凡事往好处想吧,反正爹娘就在你边上,你不会吃什么苦的。走,娘亲给你买两件陪嫁的首饰去。”
可儿傻傻地睁着眼,有些恍惚。象具木偶似的,由娘牵着来到街头的管氏珠宝行。
两人走进店中,看到柜台后面坐着个女子,瓜子脸,丹凤眼,红唇一点薄润如樱,肤白若雪,身形窈窕。陆夫人咂咂嘴,这才是未嫁女儿家的样子,看着多俏呀,再扭头看看可儿,身材瘦下,面色发黄,象个发育不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