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助的泪珠在眼眶中转着,她扭过头,强行地把它眨了回去。
“妹妹……”韩江流不舍地伸出手,想按抚地拍拍她,她却抢先一步,单薄的身影在秋风中孤独地向马车走去。
“妹妹,”他追上她,扳过她的身子,“把我当林仁兄,好吗?韩府就是你的娘家,心里不开心时,过来转转,有什么委屈,和我说。”他早已失去爱她的资格,现在能做的只能如此。
他真的想做她的家人。
林妹妹促挟地轻笑,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好了啦,快回去招待客人去,我没事的,君府上上下下恨不得把我供起来,我别提多威风了。而且你也知道,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欺负我的份。君问天他很疼我的,不然也不会把我再次追回蒙古。”
不等他回应,她拎着裙摆就往马车跨去,韩江流叹了口气,上前小心托住她的腰,“对不起,妹妹!”他暗哑地喃喃说道。
林妹妹没有回头,缓缓拉下轿帘,当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他对不起她什么,对不起当年顾了家仇,放弃了对她的爱,任她独自飘零吗?每个人的幸福都是一本早已写好结局的书,没有人能更改,她从来没有因为他的放弃而埋怨过他,换她站在那个位置上,她也会放弃爱情的。
马车驶出韩府,拐弯就上了街道。大概是中秋节刚过,街上的集市还没全部撤去,逛街的行人特别多,马车走得非常艰难,林妹妹掀开轿帘,突然想下来散散心,让车夫把马车靠到路边,她和丫头下了车,一仰头,发现正好停在四海钱庄斜对面的茶楼前,茶楼旁边新开了一家酒肆,旗幡在风中高高地飘扬,迎风一展,林妹妹看清上面写着“孙记酒肆”四个大字,一位貌美的女子身着粉蓝色的钗裙,面带恬美的笑意,对街端坐卖酒,眉眼之间闪烁着生意人的犀利和精明。店中生意看着不错,厅堂内坐满了人,店外买酒的也排着长队。
林妹妹好奇地朝厅堂中多看了几眼,在一群客人之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蓝眼卷发的男子,她不禁皱了下眉头,那是奥都拉,虽然穿了件便袍,但那特殊的长相,让人一眼就会认得出,在他身边有一个锦袍的高大男子,捧着酒碗,大口大口地饮着,喝得太快,酒从嘴角漏出,打湿了胸前的衣襟,这举动和他尊贵威仪的长相很不相符。
林妹妹凝视着窝阔台,神情恍恍惚惚,他,也是被判了死刑的人,只不过他自己还不知道,那哪是喝的是酒,分明是毒药呀!
“少奶奶?”小丫环看她呆呆地立着,小小声地唤了一声。两个女子站在酒肆外面,让人觉得很奇怪。
“走吧!”林妹妹别过头,闭了闭眼,往前走去。
但就在这一转身的顾盼之间,厅堂中的窝阔台捕捉到了她的身影,一点都不耽搁,也不顾脚下打飘,摇摇晃晃地就追了出来,奥都拉一惊,忙跟上。
出了厅堂,被风一吹,窝阔台微醺的酒意有些轻醒,他努力地睁大眼,看到林妹妹在前面走着,他迈开大步,向前跑去,但就在离她有一丈的距离时,他胆怯地放缓了脚步,不敢靠她太近,又不舍转身离开,就这样一步一步地相随。
林妹妹埋头走路,心里郁郁的,没发现后面跟着的人,小丫头却警觉地发现了有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跟着她们走了两条街,不禁有些害怕,“少奶奶!”她拉住林妹妹的衣袖,朝后面挪挪嘴。
林妹妹惊讶地回过头,正对上窝阔台欲躲闪的目光。
四目相对,气氛突地凝固。林妹妹同时也看到了不远处跟着的奥都拉,轻叹了一声,对着窝阔台盈盈欠了下身,“不要担心,是认识的人。”林妹妹小声告诉侍候的丫头。
“你还好吗?”窝阔台窘迫地挠挠头,毫无大汗的威严和镇定,象做错事的孩子,被大人突地逮个正着。
“我非常好!”林妹妹坚定地点点头,“那天的事,多谢你的宽容。”口吻客气却疏离。
窝阔台苦涩地一笑,留恋地凝视着这张让自己一生都无法割舍的小脸,“我想不宽容也不行……我真的希望你过得快乐……”
“谢谢!”林妹妹把目光投射到地上,想起他不久的命运,余心不忍,“请多保重自己的身子,如果可以,还是少饮点酒为好。”说完,她浅浅作了个揖,转身离去。
她无意和他多说什么,更不愿再给他一丝盼头。
“嗯,嗯,我一定会的。”窝阔台惊喜地对着她的背影直挥手,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