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茹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越来越苍白,随后索性闭上了眼睛。
靳衍痕的心砰砰地急跳起来,他知道,姑姑接下来的话,或许会让他疯狂。手紧着木椅的把手,靳衍痕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不管之后听到什么,都不可以失控!
“姐夫为了保护妻儿,孤身迎战,为了给他们争取到更多的逃亡时间,身中数十刀仍不肯倒下,鲜血几乎流尽,最后被斩下了头颅。姐姐也深受重伤,将当时只有七岁的阿痕交到我手上,求我带他走,一定要让他活下去,什么也别管,什么仇也别报,只要他活下去,要为靳家留下血脉。我本想把姐姐一起带走,可是姐姐没有给我机会,点了我和阿痕的穴道,将我们二人藏在枯井之中,等我穴道解开爬上来的时候,姐姐不见了,我在磨山找了一天一夜,最后只找到了姐姐被山间鸟兽吃得所剩无几的尸骨……”
曲凝双猛地捂住嘴巴,怕自己惊叫出声,虽然靳茹已经极力用着平稳的嗓音讲述着那些惨痛的往事,但从那简单的字句中,不难听出其中惨烈。
原来……竟是如此吗?他的父母就是这样惨死的,一股难以克制的恨意从胸中直冲向脑门,如一根长针,狠狠地刺入脑海,眼中忽然浮现出一片血色,一个高大的男人,被一剑割断颈脖,血喷涌而出……
靳衍痕的眼中瞬间布满血丝,抓着木椅把手的手倏地收紧,那实木的把手竟被他深深抓出了五个指印,而他的手上,青筋早已暴起,整只手泛着青灰色。甚是恐怖。
就在靳衍痕脑子都一片血红的时候,手腕上倏地一痛,像是被带着倒刺的荆棘死死地缠绕住一般。
剧痛让他恢复了片刻的清明,低头看去,只见一直洁白纤细的手正抓着他的手腕,手的主人,正是坐在他身侧的楼辰。通过她的手,一股清冽如冰的内力通过手腕涌入他体内,沿着他的手臂,一路流进心房,那满眼的血雾,也从他的眼中慢慢退去。
靳衍痕抬眼看去,对上一双带着担忧之色的冷眸,靳衍痕心中一暖,扯了扯嘴角,虽然勉强,还是为身边的人扬起了一抹笑容。若不是辰儿,刚才他只怕要走火入魔。
看到他目光澄明,楼辰才收回了手,暗暗舒了一口气。
靳茹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但能看出,她话语间,更多的是疲惫,“我将姐姐和姐夫的尸骨葬在了磨山,带着阿痕逃亡,几次都差点死在陵水盟的追杀之下,我怕护不住阿痕,便想着逃出燎越,躲避追杀。好不容易逃到洛水镇。我却已经身无分文,精疲力竭,阿痕也病痛缠身,奄奄一息,好在,我遇上了曲大人。”
“我爹?”曲凝双眨眨眼睛,原来爹和茹姨这么早已经就认识了啊。
靳茹点头,看向曲凝双的目光,也柔和了很多,“那时,曲大人还在京都刑部为官,因为一起命案,牵扯到穹岳两国的关系,才来到了洛水镇查案。曲大人是父亲一手提拔的,一直对傅家心存感激,为我和阿痕安排了住处,打点了当时的知县,让他照顾我们。阿痕那时病重,我也不敢再带着他奔波,便在洛水镇战战兢兢的住了下来,好在陵水盟的人没有再追过来,又过了几年,曲大人被扁了职,调到了洛水镇。”
“傅家?”曲凝双迟疑了一会,小声问道:“是……傅相家吗?”从小大夫,父亲经常在她耳边提起傅相,说他多足智多谋,胸有沟壑。还有傅相对他的知遇之恩之类的,曲凝双耳朵都起茧子了。
靳茹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还真的是啊!曲凝双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阿痕的母族,竟是如此显赫的人家!
靳茹微低着头,那张三十多岁依旧美貌的脸庞,透着深深的疲惫,就好像说这些话,需要用掉她全身的力气一般,“我本想着和阿痕一起改名换姓,重新开始生活,但是一想到姐姐临死前,还说要为靳家留血脉,我便也不敢随便为阿痕换姓氏。好在靳这个姓,也不算太少见,于是,最后还是没有改。但我那时候,也不过十七岁,若说只是阿痕的小姨,带着他不嫁人,在小镇里容易让人议论,我便改名叫靳茹,成了阿痕的姑姑。当年阿痕目睹了太多血腥的场面,一直高烧不断,浑浑噩噩,多亏了如辉他爹,才治好了病,只是好了之后,就忘记了所有的事情。想来这样也好,姐姐的遗愿便是希望阿痕一生平平安安,没了那些记忆正好。”
几人看向靳茹的眼光,满是敬佩,十七岁是怎样的年纪?曲凝双今年刚好十七岁,她在追逐自己喜欢的人,在畅想着未来的人生,在肆意的游走天下。靳茹十七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