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中良没有理他,反倒开始努力去回想昨夜与江瑟谈话的片段。
小刘还在喋喋不休的念,他却已经无暇再让小刘闭嘴,他的脑子因为饮了酒还不大清醒,但依稀是记得,江瑟写了什么字,才让他斥责的。
但此时仔细想来,他斥责的时候,并没有发火,反倒带着亲昵与怀念。
冯中良一双手开始抖了起来,杯子里装了七分满的温水在他手上不停的晃荡,震出一圈圈令人头晕目炫的波纹来。
那些被酒精堵塞住的记忆,此时似是冲破了闸口的洪流,一股脑的涌出来了。
“写错了!说过多少次了,‘口’字顺序不是这样的,从小到大,没一次记心里的!”
他在酒意迷蒙间,将江瑟当成了冯南。
他想起了她写字时的姿态,写到‘中’的时候,先写‘口’字的顺序,跟幼时的冯南是一模一样的!
这个念头涌上心头,冯中良大骇,手里握的茶杯没有抓稳,‘啪’一声落到地上,里面的温水一下泼了出来,洒到床单及他睡衣上。
小刘吓了一跳,嘴里正说滔滔不绝说的话一下都停了下来,连忙伸手要去替他擦身上。
“您有没有被烫着?”
幸亏那水并不烫,昨夜装进杯里的时候,为了方便冯中良醒来的时候好入口,水温是以他刚好能入口的温度倒进去的。
小刘准备去拿毛巾替他擦身上,冯中良此时却哪里有闲暇心顾忌这些,他几乎是有些失态的抓住了小刘,瞪大了一双通红的眼:
“小姐呢?”
“小姐?”他一张脸通红,额头血管都绽了出来,脖子上筋十分明显,手紧紧抓着小刘,力道有些大,这模样把小刘吓得不轻,问道:“冯南小姐吗?”
冯中良却觉得说不出话来,他重重的跺了一下脚,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嘶哑了,提高了些音量道:
“我说的是瑟瑟!”
“江小姐已经回去了。”小刘还以为他余怒未消,昨晚这两人吃饭聊天的时候,气氛温馨,小刘并没有注意到两人聊了些什么,只知道最终冯中良发了火。
此时看他仍惦记着这事儿,还好像十分激动的样子,心里猜测莫非江小姐真把他惹怒了:
“昨晚您睡下之后,她就回去了。”
他抬起手腕,指时间给冯中良看:
“这会儿都将近四点了。”
冯中良脸色十分难看,浑身都在抖,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我下去唤了人上来,替您将屋里收拾一番,您先将衣裳换了,以免受凉……”
小刘说了什么,冯中良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想到江瑟昨晚无意中写的‘口’字,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他想太多了?
如果是巧合,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巧的事呢?她写字的习惯与自己的孙女冯南一模一样,‘口’字画成一个圆。
他浑浑噩噩的任由小刘扶进了洗手间,想起与江瑟相识以来的经过。
第一次看到她是在裴家,跟在裴奕身边,乖巧安静,他当时就多看了这个女孩儿一眼。
那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此时仔细想起来,便处处都透着诡异与疑点。
他受伤之后,裴奕带着江瑟来看他。
裴奕来看他并不稀奇,他与裴家有走动,当初又有冯南这样一个纽带在,裴奕一向对他是敬重有加的,可是江瑟当时却表现比裴奕更加急切。
她问起他的腿,受他喝斥时,有些眼圈泛红的样子,为他削的那一个苹果,如当初的冯南一般。
冯中良突然觉得头疼欲裂,身体晃了两下,把小刘吓得不轻,连忙将他扶住。
灯光下冯中良大汗淋漓,脸色煞白。
“我去给赵医生打电话……”
他还在艰难的喘气,他想起江瑟唤自己爷爷时的语气,想起她送自己的物品,样样都贴近他的心。
想起她在冯家吃饭时的喜好与冯南一模一样,想起她曾特意点的那一份糖不甩。
如果不是今夜酒喝得太多,让冯中良的脑子不大清醒,这种离奇的念头,恐怕一生一世他也不会生出来的。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难以遏制自己的想像,甚至越想越觉得离奇。
裴奕对于冯南的喜欢有多深,没有人比冯中良更了解的,可是他却突然说变就变,甚至对冯南再也没有过丝毫的好脸色。
他想到自己性情大变的孙女,冯中良握紧了小刘的手,此时有种冲动,想他立即打个电话让江瑟来到冯家,问个分明!
可他毕竟已经不是个孩子,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说了出来,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