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喜欢?他是我儿子。”这几乎是每个老子自信的口头禅了,宮弘文信誓旦旦道,“齐家那孩子小时候都经常出入我们家,你我都看着她长大的,性情比咱家的槿汐还要好。我都喜欢,你会不喜欢?”
这明显是答非所问。他们当父母的喜欢有什么用,又不是儿子自己喜欢。宫夫人是个开明的父母,不想拘束儿子婚姻的自由,尤其是有了女儿为家里牺牲的前车之鉴后,一直是心存愧疚。
宮弘文捧着茶杯品尝和齐老爷喝的一样的花果茶,只觉这茶味道浓厚,入口甘醇,回味无穷,却无一点腻味,实乃一等佳品,连声称赞,随口竟是拈来一句诗:花果香千户,笙竽滥四邻。
四周坐着的都是文人,耳听宫老爷这诗句文雅整齐,似是在赞扬本地风情,不由都把目光投望了过去。
宫夫人被惊吓之余,连忙扯扯宮弘文的袖口一齐低下脑袋去。
宮弘文连忙安慰自己夫人:没事,没事。
他们宫家人自来是深居简出,不一定能被人认出来。
眼看那齐老爷随景老爷等人一块,回头望那对从外地来齐镇的中年夫妇,看了两眼,似乎有哪儿感觉熟悉,却具体想不起来,只能眯起了小眼睛。
景老爷惊疑时,问他:“莫非是京城里来的人,所以你看着熟悉?”
“可能吧。”齐老爷微微衔起微勾的唇角,不予置评的神态。
见他样子可能也是一时说不出对方的身份,景老爷揣着好奇心,但是没有再问他,只是和他提起另一件事:“我们县衙的老爷,说是想拜访你。但不知你有没有空,托人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合适?”
齐老爷听他这样一说,坦言:“我这都告老还乡了,有什么好拜访的?”
“你是不知道,我们县衙的老爷,年纪轻轻,想有所作为,可惜家境原本贫寒,再有我们这地方是不出几个官员的,在官场上几乎没有人脉,百年来官做到最大做到京城里的,也只有你一个。他不找你,能找谁呢?”景老爷一一道来,“你即便是告老还乡了,在京城里总有几个比较要好的同僚吧?”
齐老爷郁闷地举杯喝了口,以他性情,不能说在京中一个好友都没有,只是,景老爷也该知道,他这性情又能交上什么朋友,最多,只能交上一些和他差不多处境的,都是被上司不看好的,常年在一个位置上辛苦作为又没有一点好处的。
这县老爷找了他,能有什么好处呢?
“不是我不帮县太爷,只是,我这状况要真是在京城里混得开,怎么会告老还乡呢?”
听齐老爷这话,景老爷突然意识到,按齐老爷这年纪,也确实不到非告老还乡的地步,而且,齐老爷这次回来,不是还疯传着说齐老爷在回来之前被皇帝看中升了官吗?景老爷纳闷了:“我听人说,你这都升官了,连升两级,怎么回事?莫非圣上是明升暗贬?”
朝廷的黑幕景老爷听说不多,但是,知道,皇帝整人的招数多着呢,说不定哪天突然间一个不高兴,或是本来皇帝心里头其实计划着的了,把人升官其实打的算盘是砍人头。
齐老爷对景老爷这话摆摆手,咱们可不能随意诬陷皇帝。皇帝是真正要升他官,只是对升官,齐老爷兴致缺缺,早就对朝廷里的尔虞我诈乏了兴致。齐老爷道:“我这琢磨来琢磨去,这条命,还是回老家踏实。所以,你让我去问县太爷找人,我怎么想都觉得是在害人不浅。”
景老爷于他这话是哈哈大笑,指住他鼻子说:“你这是千帆看尽,又何尝会留恋?人家是看风景都没有看到一点,当然是死是活,都要争着游到上头去看一看。”
这话确实不假。齐老爷摸摸小胡须,不再推脱了,说:“县老爷不用亲自上门了,我这帮他给写几封推荐信,然后,他若是在考核之前要派人到京城疏通人脉,可以让人带我这推荐信,到京城里找我那几个同僚。至于能不能帮上忙,全看造化了。”
景老爷连帮县太爷向他道感谢。
齐老爷摆手说不客气。
景老爷笑道:“这客气是肯定要的,回家来,有很多年没有在这边生活了,哪儿有不方便的,需要人帮忙的,尽管出声。”
两个老同学,就此客客气气地互相恭维了一阵,直到官场的话题结束,才放了开来,无所顾忌地谈起了文人诗画。
宮弘文听他们说话是听得很有趣,甚至有点入迷了,手指,不时在桌面上点点。
宫夫人抬袖子掩盖半张脸,始终担心老公露馅,说:“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