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求过,求过一定要把他们宫家保住。他做到了。
“圣上一直想你,很想你。爹为此也是,好几次差点不忍心说漏了口。但是,想到你一个人都在隐忍,爹想,爹再艰辛都抵不过女儿的艰辛,又怎忍心坏了你的事儿。”
“爹如何猜到的?”
“爹其实知道你得的是天咒。也知道,这世上能破解天咒的人,不是没有。想我这闺女,从小天赋惊人,能告诉家里人哪天下雨要带伞。自己对自己的事向来都有主见,哪怕是嫁给圣上,都没有丝毫犹豫。爹清楚,你怕是早已洞察到了一切。”
花夕颜握紧父亲的手,用力的握紧,心头微微地颤抖。有些话,不需多说,都能理解,这就是她爹,她最信任的爹。所以,当年她选择她爹留在了她身边,送她最后一程。
终究是她不孝,让她爹一人为她留在这世上承受了这么多。
见她又要跪下,宮弘文用力拉起她:“不准跪!要跪也是我。爹惭愧,看自己女儿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么大的痛苦,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唯有能做的只是沉默是金。不过,是与你娘偷偷泄露过,你或许会回来。毕竟我也担心你娘承受不住。”
“我娘?”
“圣上让人,每个月,逢年过节,送你娘到这里来探我,当然是偷偷来偷偷走。”宮弘文说着指指自己身上这身衣服,笑道要她不用cao心,“若不是要干活,怕弄坏了这身好衣服,我有的是好衣服穿。我这里从不缺衣服不缺食物。干活是我自己要做的,圣上没有为难过我。不做点事,出点汗,我睡不着觉,会想到我闺女不知还在哪里承受煎熬。”
“爹,女儿很好。”
宮弘文却是只从她话里想到七年前那个时候,她在黎子墨的龙袍上吐了满口鲜血的场景,每次回想都让他不忍目睹。闭上眼回忆了片刻,宮弘文再睁开眼时,双目益加分明,深得没底,这时候的他,哪怕是穿了一身农家汉子的麻衣布鞋,宫家人做官的气质淋漓尽显:“知道谁害的你吗?”
“太后娘娘暴毙了。”花夕颜清清冷冷的用一句话带过。
对此,宮弘文沉吟道:“宫家祖训,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是。哥之前训过槿汐。槿汐也以为,皇宫里每一步,都是步步惊心,没有丝毫给人掉以轻心的机会。”
知道儿子先说过自己妹妹了,宮弘文为儿子说句话:“槿汐,你哥那脾气你知道的,他是比任何人都担心你。”
“槿汐知道,家兄这个官,做的远比槿汐要辛苦的多。家兄也不是想发脾气,只是担心槿汐,槿汐都知道。”花夕颜想到之前她哥那副愠怒的样子,说实话,要让宫家人生气,尤其要让她那个十分隐忍的哥生气,算是奇迹了。
即使如此,宮弘文回想往事,历历在目,仍旧有些后悔让她入宫:“当初你要进宫,你娘没说什么,可我知道她不喜欢。入宫当娘娘怎么会是好当的呢。仅先帝,一共废过七个皇后,胡太后,若不是后来当今圣上深得先帝喜欢,早也被废了。然而,知道先帝对宫家存了些异心,被迫让你走上了这步险棋。太子爷执意娶你,想必超出了先帝和太后的预想。若那时候把你送去寺庙,宁愿得罪太子爷——”
花夕颜闻言,匆匆打断他话:“爹,不要说了。身为宫家人,吃宫家的米饭长大,不为宫家做事,怎能是宫家的儿女。何况,宫家代代为官,若是真心想告老还乡,宫家人会是不舍得荣华富贵的人吗?不见得。女儿清楚,宫家是对当今圣上赋予了信任与希望。女儿不过是一样如此,所以愿意入宫为圣上生儿育女。”
“你真这么想?”宮弘文微微诧异。以前,他和家人能感觉到女儿是自愿嫁给黎子墨的,但是女儿对黎子墨究竟如何想法,总是有些顾虑。
“是的。”花夕颜道,“女儿记得,当初父亲随太子爷去地方上巡查民情办事时,回来,父亲极力夸起了太子殿下,说是太子殿下胸怀远志,太子殿下的话,终于让父亲看到了一抹曙光。毕竟东陵虽说地广物博,国力强盛,然而,少不了周边邻国对东陵虎视眈眈,以各种方式挑衅东陵。东陵国内市井繁华,生活在底层的黎民却最为辛苦。贵族中官员中,腐败屡屡常见。圣上登基之前,先帝手下的宠臣贪官可是会少。”
“所以你才有心要辅佐他吗?”宮弘文意味深长地说,一个好皇帝,他的另一面,对儿女常情,又绝对是不能像对平常人那样的,“要处理政务,面对困局,圣上那一颗心,不千锤百炼,怎能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