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知道。”李敏答。
万历爷曼声地对她,好比长辈教育小辈一样述说着:“你此次回京,上回走的时候,都没有到宫里打声招呼,让太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太后埋怨起朕来,此种大事情,怎么可以知而不告。朕对此也十分难以启齿。所以,你这次回来以后,记得到宫里去看看太后,让太后安心,太后毕竟年岁大了,再也受不起什么折腾了。”
“臣妾——”李敏肃立着,答,“臣妾必定会去宫里回太后的话的。”
“好。”万年历吐出这个字以后,眯了眼睛,负手回头。龙靴迈着大步走出了药堂,一如李老说的那样,晨光照在万历爷身上是金光万丈,那股皇帝的气势,是到哪里都掩盖不住的,如假包换的真龙之身。
带了鲁仲阳上了来时坐的那辆大马车,万历爷应该是赶着回宫里上早朝去了。
皇帝这一样,天天是要按时坐班的,是古代公务员的老大,不起带头表率的作用,迟到怎么行。上梁不正下梁要歪的。
余留下那在场的一批人,一个个都是惊魂未定的。
药堂里的人,早都吓软了腿,跪在地上爬不起来,只得互相搀扶着。
小翠几乎是钻到了桌子下面躲着。见到皇帝终于走了,抬起小脑袋,眼珠子看了看李老和李敏,脖子一缩,要继续缩回桌子里,可终究是想到了另一个人,不得已把头从桌子下钻了出来,对着李敏和李老问:“敢问太太,我哥哥呢?”
“你兄长留在屋子里,毕竟腿伤未好。你回去照看他吧。本妃看你俩应该不缺银子的了。昨晚你兄长在这位老先生这里看了病,可得记得支付老先生出诊的费用。”李敏说,声音同样是不冷不热的。
小翠是涨红了脸,羞愧得,快要投江自刎似的,支支吾吾道:“奴婢和兄长,是不知道是皇上——真的不知道——”
真知道也好,真不知道也好,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样一个结果。
要皇帝不可能知道她回到了京师里的消息,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药堂里那些人,这时候起来以后听见,听是李敏自称本妃,老半天却也照常一头雾水的。李敏在京师那会儿,毕竟没有整天抛头露面,那不合她自己的身份。因此,能亲眼目睹她的真面孔的人寥寥无几。这些人认不出她来,可谓是非常正常。
皇帝走了,可不代表着她可以随处去了,甚至可以潇洒自如地回北燕会老公去了。皇帝毕竟都那么说了,让她先去皇宫里探望太后。
前头皇帝的马车走了以后,另一辆马车疾驰而来。有人骑着高头大马来接她了。
这人,于她而言,同样不陌生,是个老熟人了。京师里的顺天府府尹尹国堂。
堂堂的几品官员,穿着朝服,胸前垂挂朝珠,却是骑马亲自来到她这里,说是奉了皇帝命令,是来招待她,还是来抓她?
反正动静是有的。
药堂里的人见到官员都来,本地最大的父母官亲临现场。全又啪啦跪了一大片,头照旧不敢抬起来。这心脏被这一波波的事儿,都快闹到罢停的趋势了。
尹国堂下了马,走进药堂里,迈上台阶的时候,不忘摸了下头顶的官帽,抚摸下胸前的朝珠。
李敏想着这人,雄赳赳气昂昂的,看起来,是在她走了之后在京师这段日子里都过得不错。
说起来,尹国堂怎么可能过得不好呢?对,那次由于急于抓她,差点铸成了大错之后,尹国堂是收起了声势,好久都不敢动作了。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因为李敏的帮助,洗清了一身委屈的傅仲平,是在京师里得了势头,大摇大摆了起来。
尹国堂的低调,趁得提督府抬起了头。
直到李敏走了以后,傅仲平自个儿忘恩负义,终究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再不敢在皇帝面前虚张声势了。也算是活该。提督府的人,总算是稍微收起了势头。
表面上看来,顺天府与提督府,在这段日子是都突然间变低调了起来。都变得低调,照理来说是继续相安无事才对的。
不过,李敏知道,两个府衙各自为政许久,根本是不相为谋。
尹国堂这会儿带来的兵,当然都是顺天府自己的。
见她只有一个人在,最多身边多了个老眼昏花的老头子,尹国堂端的十足气势进了药堂里站到她面前,说:“臣参见王妃。”
只能说这江山易改人的本性却是难移。老鼠终究是老鼠。老虎终究是老虎。
李敏嘴角慢慢地勾了下,道:“尹大人别来无恙,看来气色不错。是冬天进补了吧。”
尹国堂因她这话,那瞬间迟疑了下,刚才进来时那副飞扬跋扈样瞬间消失的无言无踪了。谁不知道李大夫是神机妙算之人,尤其是在人的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