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罂赧然,道:“不想还要叨扰庙宫。”
贞人陶摇摇头,叹口气:“世事不定,平安归来也是大幸。大邑商的庙宫可代天子行卜,贞人若有歹心,势可祸国。”
罂听着他的话,心里有些沉重,默然不语……
“你来莘国,王子跃想来还不知晓?”贞人陶忽而问。
提起他,罂一怔。
“我遇到国君亦是偶然,想来他还不知。”罂答道。
贞人陶颔首,却又问:“那商丙,亦与此事有关?”
罂心里捏把汗,觉得那目光向明镜一样。
“商丙孤身在外,我恐天寒难捱,故而邀他同来。”她故作镇定地答道。
贞人陶微笑,不再追问。
“罂,”他缓缓道,“人虽有命,降世有生却不易,勿枉费真心。”
罂眉头动了动。
“贞人可知道些什么?”她觉得这话说得有些莫测,疑惑地问。
贞人陶却不答话,像过去一样咧咧嘴,露出无齿的笑容。
巩邑的生活平静而悠闲。
罂重新当了作册,帮贞人陶整理离开大半年以来变得狼藉不堪的藏室。
载对埋头整理文牍没有兴趣,宁可与仆人们一起干些修缮搬运的活。他还跟邑中几个狩猎好手交上了朋友,时常结伴出去打猎,给庙宫里添些野味。罂知道他有傲骨,不喜欢白白受人恩惠。做这些事的时候,除了叮嘱他小心,并不阻止。
巩邑不大,罂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周遭。
庙宫外又开始有年轻男子徘徊,仰慕的歌声不时越过矮墙传进来。日子似乎又回到从前,庙宫的人们看到罂就感叹地笑,劝她以后也不要走了,没人唱歌的日子当真无趣。
载却似乎不太乐意,皱着眉头说巩邑的人怎么这般散漫,庙宫乃祀神之所,竟敢来唱野歌。
罂听得这话,觉得他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些唱歌的人也有不少女子,就是冲着他来的。
载的长相其实很出色,承继了妇妌那样细致的眉眼,又有商王那样高大结实的身材,走起路来带风一样矫健。这样的条件无论放在哪里都引人注目,何况是偏僻的巩邑。他每每出去,身后总会跟着好些偷窥的女子,还有家长来向贞人陶打听载的身世,想跟他结亲。
可惜载总是黑着一张脸,不但对男子没有好脸色,女子们看了也不敢上前。若非亲眼所见,罂几乎不相信他是大邑商那个风流不羁的王子载。
天气渐渐寒冷,却不像去年那样凛冽,直到腊日将近,才下了一场雪。
莘伯像从前那样,给罂赐了贝。不过数目上翻了番,罂拿到了两贝。她想了想,在一个圩日出去换了几幅细麻布回来。
到了腊日前夜,她拿出两套崭新的麻衣,一套给贞人陶,一套给载。
“哦!还有我这老叟的!”贞人陶手里拿着麻衣,笑得很高兴,牙也不见眼也不见。
“你还会裁衣?”载看着衣服,眼睛也亮亮的,脸上却摆出一副不在乎的神色,瞥着罂,“能穿么?”
罂瞪眼,作势收回。
载连忙抓着衣服跳开,这才露出开心地笑容。
一年至终,即便有诸多不顺,商王仍然在腊日前夜设下隆重的筵席。
灯火辉煌,大殿上酒ròu飘香。乐师在堂下奏乐歌唱,像是要跟人们的欢笑声较劲一样,铙鼓敲得热闹。
许多老臣都被请了来,商王性本好慡,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放声大笑,酒喝了一尊又一尊。妇妌担心他的身体,在一旁相劝,却被商王不耐烦地喝斥,只得沉着脸坐在一旁。
“你不去劝?”少雀在席上看着,觉得商王畅快得反常,提醒跃。
“劝什么。”跃神色淡淡,喝一口酒,“我已同那些臣子打过招呼,再过一刻他们就会离开,父王自然作罢。”
少雀扬扬眉,知道这父子二人现在关系微妙得很,也不多言。
“兕方怎只有一个上卿?”稍倾,他往不远处瞄了瞄,讶然问,“兕任不来?”
睢罂失踪以后,跃追了几日就被商王召回大邑商。此后,谁也没有提过睢罂的名字,跃每日周旋于国事庶务,少雀没见他笑过,也不再听他说什么闲聊的话语。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不把自己累死誓不罢休。
但是,仍有一些小细节引起少雀的注意。
比如,跃每隔几日就有亲信从人自大邑商外面归来,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比如,从前与他关系密切的兕方似乎沉寂了下来,妇侈、兕骊还有兕任突然间都离开了大邑商……
“嗯。”跃低低答道,似乎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