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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玄鸟纪(156)


沉寂片刻,跃开口,“知错了。”
小臣庸吊着的心放下来,想去搀商王坐下,却被他推开。
“为何一个女子!”他恨恨地瞪了跃一眼,把笞条扔到一旁。他深吸口气,待得情绪稍缓,转向小臣庸,“传我令,出城寻人的武士,全部召回。”
跃闻言,眼睛忽而一黯,下巴绷得更紧,却没有出声。
商王见他顺从,也不再发火。他坐到榻上,从小臣庸手中接过白玉水盏,“这几日堆积下不少事务,你明日去正殿。”
“诺。”跃答道。
话说完,他却不动,仍跪在地上。
“父亲。”他望着商王,“日晕之事未尽,乞父王仍行卜贞定。”
商王抬眼。
“砰”一声,他手中的白玉水盏飞出,险险擦过跃的脸颊,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商王看着他,目光沉沉,脸上却没有一丝怒色。
“你安分做个好王子,我就允你。”他声音平静。
邶小臣的医术不差。休养了七八日,罂的身体已经痊愈了不少,背上的伤口也结痂了。
派出去的人传回消息,说路上的关卡已经不见了踪影,畅通无阻。
西方的气候比大邑商寒冷,莘伯决定趁着寒气未重,及早上路。
于是,他来找罂谈了一次。
这些日子里,他们虽然同处一宅,莘伯却很少来。即便来到,他也是行些嘘寒问暖之事,两三句就结束了。
看到莘伯脸上的郑重,罂知道这回是正经事。
“我等明日启程,返莘国。”他开门见山地说,直截了当。
罂颔首:“如此。”
“你如何打算?”莘伯问。
罂望着他清俊的脸庞,唇边露出一丝苦笑。事到如今,她还能怎么办?出了王畿,莘国是最好的去处。说起来,不管莘伯心里想什么,他做事算是厚道的,至少不强人所难。
“蒙国君不弃,睢罂愿返莘国。”罂正容,向莘伯一礼。
莘伯微笑,目光柔和。
载到邑外打了一头野猪,拖回来的时候,人人都睁大了眼睛。
“嗬,商丙!不赖么!”邶小臣看到载这般架势,啧啧赞道。
莘国众人寄居在别人的乡邑中,衣食自理,许多日不曾沾荤腥。见到载猎来野猪,纷纷乐得跳起,不等载招呼,他们已经一拥而上把野猪抬走,兴致高涨地忙活起来。
“给我留两只腿!”载喊一声。
“知道,知道!”邶小臣卷起袖子,头也不回地应道。
载不再说话,朝内院走去。
自从罂醒来以后,他与莘国这些人相处得不错,有些事他们也并不瞒他。
那个邶小臣,开始的时候,他说他叫录,后来载从罂的嘴里才知道他是莘伯的近臣。都是有秘密的人,载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他自己也一样。这许多人当中,只有罂知道他的身份。他留着胡子,穿着破旧,还时时戴着一顶竹笠。即便这里还是王畿的地界,也没有人能够认得出他。
他自称商丙。商人的商,排行第三所以叫丙。罂曾笑他说这样的名字在人群里叫一声,回头答应的人多得是。
莘国的众人待他并无特别,他们认为载就是集市上帮闲为生的人,至于他为什么会跟着罂,谁也没有问过。
载走进内院的时候,看到罂坐在门前,手里夹着一根禾管。
“怎不歇息?”他皱眉。
“老是躺着,背都要生茧。”罂笑笑道,说着,她忽而瞥见载身上有血,吃惊地问,“你受伤了?”
载低头看了看,道,“哦,方才猎彘,是野物的血。”
罂微微蹙眉:“你一个人去?”
载目光动了动,微微昂首:“那自然。”
罂瞅着那表情,不禁笑了笑。她觉得载与从前比起来变了许多,变得沉稳内敛,说话的神气也没了过去那样的咄咄逼人。也只有和罂多说几句的时候,载才会偶尔流露出曾经的孩子气。
“载,”她拍拍身旁的台阶,看着他,说,“坐下好么?我有话同你说。”
载微微一愣,片刻,移步走过去,坐下来。
“他们明日去莘国。”罂说,“我也去。”
载目光定了定。
罂低声问他,“你接下来要去何处?返王宫么?”
“不返。”载一口否定。
罂笑笑,知道他的性子倔强,在亳邑的时候就见识过了。
“载,”罂斟酌着措辞,道,“你在外漂泊终不是办法,与我一道去莘国如何?”见他脸色诧异,罂连忙补充道,“莘国虽远些,却是不错之处。寒日将至,你至少可有个栖身之所。若想去别的方国,在莘国住到开春再去也不迟。他们不知你是谁,不会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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