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最近确实是忙。皇帝让他和几个宗亲一起去看御令卫近来的案子,几人刚开始还只是看卷宗,但近来御令卫审出了进展,不少人证、物证是不能让他们带走看的,他们就只好天天往御令卫跑。
忙碌之余,谢迟的胃口很是不好,御令卫审讯的过程实在是……实在是太恶心了,每天都鲜血淋漓。
他于是心里很苦,很想抱抱叶蝉,让她安慰安慰他。但想想那天夜里她后来躲着他的样子,再想想近来她都刻意不理他的事情,他没勇气去正院。
“唉……”难得可以歇一日,谢迟就在书房里叹了大半日的气。
午膳时,照例凉菜热菜汤羹齐全,但谢迟照例吃不下东西。就着冬瓜丸子汤吃了小半碗米饭,就再也一口都不想吃,看什么都觉得堵得慌。
午膳撤下去后,他想睡一会儿,可虽然觉得困,躺下又睡不着。坐回桌前看书呢,他也看不进去。
于是谢迟终于忍不住了,咬牙憋了半天,抬头问刘双领:“夫人近来怎么样?”
刘双领骤然松气。
从圆房那日到现在,有十一二天了。君侯绝口不提夫人,他们谁也不清楚那天晚上出了什么事,也拿不准接下来又会怎样。
现下看来,君侯还念着夫人,那就还好。
刘双领便说:“没听说正院有什么事,可见都还安好。君侯您……”他小心地打量了一下谢迟的神色,“今晚可过去?”
然而谢迟摇头:“不了。”
刘双领就又说:“您若今晚不去正院,明日可就是去西院用膳的日子。”
谢迟每个月去西院一回,和容姨娘一道用个晚膳,再陪陪大公子,已经坚持了大半年了。因为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个苦差,他自己也懒得记,便定了个死日子,定在每月的五日,让刘双领提醒他。
刘双领这会儿一提,他自是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是什么。是怕他小半个月不去正院,再去西院时,容氏又要心大。
谢迟苦闷地锁着眉头,闷了半晌,便又说:“明天也不去西院了,下个月再说。”
刘双领:“……”
他真想扒开君侯的脑子看看,圆房那天到底怎么了啊?为什么一年多来你们都柔情蜜意,偏偏圆房之后就闹了别扭?虽然刘双领早早地就挨了那一刀,也没经历过那些事吧,可他觉得,圆了房理应感情更深一层啊?
难道说……
咝。
刘双领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
难道君侯……不举?
几里之外,薛府之中,太子太傅薛成近来可以说是和谢迟同病相怜。
——他让太子气得上火,牙疼得半边脸都肿了,也一直吃不下东西,喝什么清热去火的药也不顶用。
他真是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从前太子顽劣,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地位不可动摇,天不怕地不怕时做些不可理喻的事似乎也可理解。可如今呢?他已然知道皇帝可以废了他过继宗亲为子承继大统,依旧这般行事。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薛成端着一碗黄连汤叹气。都说黄连苦,现下他心里比黄连还苦。
他忙着帮太子笼络宗亲、笼络洛安新贵,太子却不断闹出家宅不宁的麻烦……
唉!真是……
薛成无奈地腹诽,若他做的错事若是结党营私、养个私兵,甚至造个反,他这个当老师的都不会这么生气。那样的事,史书记载下来,左不过是说他贪慕权势、不敬君父。虽然要为人所不齿,可总归还不算丢人。
偏他出的每一件——每一件事,都是后宅的事!荒淫无道、沉溺声色犬马,这若流传百世可还不如谋逆来的好听呢!
薛成一脑门子官司,思来想去,决定写道折子,请辞太子太傅之位。
不过这道折子不是递给紫宸殿的,而是递给东宫的。
太子再不济,也始终还有一点好,就是还算尊师重道。若他这道折子能使太子清醒两分,悬崖勒马,那或许事情还有斡旋余地。
勤敏侯府,正院。
又过了三两日,减兰的高烧终于彻底退了,挨板子受的伤也已渐好。她下地活动了一下,觉得正常走动无妨,头一件事便是去向叶蝉谢恩。
叶蝉近半个月都天天去看她,已经对她熟悉起来,一看她规规矩矩下拜便忙扶了一把:“别这么客气。”叶蝉笑道,“你再多歇歇吧!也没什么活非急着要你干,你把身子彻底养好再说。”
然而减兰踟蹰了一会儿,还是说自己身体没大碍了,想赶紧找些事情做。而且,她想求叶蝉给她指些不在正院的活干。
叶蝉怔怔:“不在正院的活?”
减兰点点头,死死盯着地面:“奴婢觉得……不见君侯,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