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便不见了,这别墅刚受过天雷,方圆百里之内邪魅尽散,逃得慢的都死在雷下,再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胡瑶守在项云黩的尸体旁边,好在还有土娃陪她,胡瑶问它:“这可怎么办呢?”
土娃打了一个饱嗝,摸摸圆滚滚的肚皮,叽里呱啦说了几句胡瑶听不懂的话,两人大眼瞪小眼,异口同声的叹了口气。
这可怎么办呢?
柳万青提气遁形来到地府,只要项云黩的魂还没进枉死城,没走流程,那贿赂一下鬼差,把他从黄泉路上领回去,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若是进了枉死城,生死薄上勾销了姓名,那就算肉身不败,魂也回不去了。
柳万青挥袖撇开黄泉黑雾,一条羊肠道上排满了亡魂,一个挨着一个,顺着小道行到弱水边,再由撑船人送到河对岸,过了弱水,便无可转圜了。
项云黩再睁开眼时,人已经在羊肠小路上了。
前路茫茫都是人,身后一个推一个的挤上来,他想问问自己怎么会在此处,可身前身后都是懵懂鬼,不管他问几声,都无人回答。
他心中藏着个火团似的影子,仿佛缺失了重要的一瓣心窍。
响鞭一下抽在项云黩身上,鬼差跑到他跟前,一般鬼入黄泉全无神识,只会跟着前头的人走,没想到这个竟然还能跑:“你跑什么你?你跑得了吗?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瞪眼一看,看见他胸口的那块铁牌子,原来是救过他一命的江城鬼差,立刻与项云黩勾肩搭背:“兄弟,你怎么在这儿?”
项云黩茫然不解,他下颔收紧,十分警惕的问:“这是什么地方?”
眼前愁云惨雾,耳边是鬼哭狼嚎,项云黩还以为这是一场噩梦,可噩梦不该这么真实。
西市鬼差又问:“你这是遇上什么事了?”
项云黩定神想了一会,一点都记不起来。
鬼差咧咧牙,用鞭子手柄挠挠后背,这下明白了,他这是刚死,突遭变故,神志不清:“得咧,我送你出去。”
将项云黩从队伍中拉出来:“走走走,你赶紧回去,一刻都拖不得!”
一路走一路说:“如今那可不比百来年前了,那会儿死人不烧,还能拖几日还阳,没烂坏之前都能活,就算是烂掉几个手指头那也勉强能凑合。”
“现在死了人,全推进焚化炉里,晚一刻就是真晚了。”
黄泉没有回头路,他叮嘱项云黩:“呆会你跟着我走,千万不能睁眼,不管是谁在后面喊你,你都不能回头。”
鬼魂出黄泉,眼前所见俱是刀山火海,无数地狱中的冤魂都会变作亲人模样,将他留在黄泉中。
项云黩脚下踌躇,好像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可他偏偏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鬼差又拉他一下,这人可是死的时候砸了脑子?自己的生死竟然不放在心上!
拉扯着他往前推,看他有些呆傻,扯了块黑布蒙住他的眼睛,拉着他的胳膊往外送。
刀山火海他看不见,可耳边总有一个女孩在哭,呜呜咽咽,声音一起就像在揪着他的心口,她越哭越凶,委屈极了。
“项云黩,你怎么不要我了。”
西市鬼差大喝一声:“滚开滚开。”手中响鞭一打,冤魂便退开几步,没一会又围上来。
依旧哭泣:“项云黩,你怎么不要我了?”
项云黩茫然立住,心里觉得这个声音熟悉至极,想伸手揭开黑布,看一看女孩的模样,被鬼差按住手:“不能回头不能看,只要看一眼,你就出不去了。”
这些冤魂会圈着他拖入地府。
他四处鸣鞭,却吓不退源源不断扑上来的冤魂,这些冤魂怨气不散,在黄泉路上徘徊,不许生魂还阳。
项云黩站住了不动,他神识受损,却下意识的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对他很重要:“是谁?”
是谁在叫他?
鬼差捂住他的耳朵:“没谁没谁,想不起来就别想。”拖着他往回跑,有鬼差护航,那些冤魂不敢过份,但也一样花样尽出。
“项云黩,我好疼啊。”
“项云黩,你抱抱我。”
“项云黩,我要一百个亲亲。”
一句叩一下心门,这个声音在他心间滚了几个来回,滚得他心中绞痛。
再有几步就送到了阴阳界,那一声声的呼喊越发动人,直钻进项云黩的脑海中。
有个声音细细的,轻轻的,小心翼翼:“项云黩,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项云黩猛然拉开眼前黑布,张嘴便说:“不是!”否认之后也没看见深藏心中那道红火色的影子。
那声音一下就消失不见,耳内俱是冤魂得意的笑声,鬼差跺脚道:“这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