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懒懒地把手搭在她椅背上:“没有人告诉过你吗?千万不要去质疑一个男人的体力。”
后半句藏住了:因为他会找你去亲自体验的。
他好整以暇地等着她问为什么。
迟芸帆摇摇头:“没有。”
她指着卷子:“这道题算错了。”
“别转移话题啊,”许远航干脆把她的椅子勾过来,两人的膝盖几乎抵在一起,他的两只手又把她圈住,“我现在就要兑换奖励。”
迟芸帆安静地看着他,半晌后,她才轻声地问:“许远航,仅仅只是体育考试拿了满分,你就已经满足了吗?”
什么意思?
许远航一愣,他的视线和她的相接,尝试着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什么信息,然而,她的双眸犹如一汪深潭,清澈平静,他却怎么都没有办法望进去。
迟芸帆也无意戳破他的秘密,就像揭开受伤结痂的伤口,她心里太清楚那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她从来都是独善其身,根本不想管别人的闲事,当然也没有立场管。但她更难以忍受他这副逃避现实,甘于平庸的样子。
他不该只是这个样子的。
如果她没有看过他曾经的张扬、意气风发,如果她没有目睹过,他过去是那么的光芒万丈……
落针可闻的死寂里,迟芸帆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他:“你真的,甘心吗?”
她问得没头没尾,但许远航还是全身一僵,薄唇瞬间抿得紧紧的,漆黑的眼眸也紧盯着她,眸底墨色翻涌,写满了震惊、不可思议,还有不易察觉的慌乱,神色简直复杂到了极点。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许远航掩饰般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试图用各种痞的、坏的、哪怕是浑话转移她的注意力,但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她已经替他公布了答案。
女孩子的嗓音分明是清软的,却透着那么不容置疑的坚定,让他躲无可躲,藏无可藏,只能被她一击命中:“你不甘心。”
是啊,他是不甘心。
可是,那又怎样?
许远航还在试图做最后的顽抗:“什么甘心,不甘心的……”
她却突然靠近过来,温热的气息扑上他的脸:“你的眼神不会说谎。”
“哦?”离得那么近,许远航只能直视她的眼睛,呼吸也和她的交缠,他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用开玩笑的语气惊讶地问,“我的眼神还会说话?它说了什么?”
迟芸帆的心蓦地跟着一软,但还是毫不留情地打破他的最后一丝伪装:“它在说,救救我。”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啪”一声,头顶上的灯忽然灭了,黑暗从四面八方游过来,将两人严严实实地裹住。
南巷的线路老化得厉害,停电是家常便饭的事,这一次停得太及时了,全然的黑暗里,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彼此的眼睛成了唯一的光源。
许远航被戳破心事,猝不及防展露的情绪也得到了很好的隐藏,失去了保护的伪装,他的心乱糟糟的,升腾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所有被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愤怒、挫败、绝望,全如洪水猛兽,一下子汹涌而出,他的胸口被撞击得生疼,先是针刺般绵密地疼,渐渐地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微微弯下腰去,后背早已被淋漓的汗淹没。
即便看不清他的表情,迟芸帆也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他的脆弱、敏感与倔强的自尊心,她也不想把他逼得太紧,如果他想谈的话,她愿意当一个倾听者,但很显然,眼下他更需要的是独立空间。
她站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着,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回到别墅房间,迟芸帆躺在床上,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格斗,疲倦地闭上了双眼。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她说完“救救我”后,灯暗掉前,他那骤然一缩的受伤眼神,她不禁又回想起那次春季运动会的跳高,他越过横杆后的异样反应……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她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
活在这个世上的每个人都有秘密,她又凭什么去戳破他的?将心比心,如果是他对她做了同样的事,她会是什么反应?
这晚,迟芸帆难得地失眠了。
许远航也是彻夜难眠,迟芸帆走后,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像是被突然抽空了生命力,只剩下一副麻木的躯壳,他就这样呆坐着,直到窗外、门缝里掺进丝丝缕缕的光亮,刺眼极了。
许远航恢复了知觉,神经几乎一根根断裂,疼痛难忍,他找遍屋里所有的啤酒,一瓶瓶灌入,苦涩如刀刃,划过喉咙,直抵空落落的胃,脑子也是空的,什么都是空的。
只有醉意才是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