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在云层劈开一道光亮来,又是一天清早。
男人挨着徐良玉坐了下来,颠簸之中,他偏头看她,她似浑然不觉。
缓缓驶离,车队出了洛州,直奔陈州。
李德打开地图,摊开在桌面上,开始做下标记。
又过半晌,他低着眸:“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她本是熟睡,只不过马车一动,颠簸之中早就醒了,睁开眼睛就看见李德在身侧,忙是又闭上了,这个时候她不想见他,她以为她还能睡着,结果却再也睡不着了。
不说话,假装还在梦乡当中。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在装睡的,听见他不冷不热的话,也是不动。
李德回眸,用微凉的指尖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起来吧,分道之前,熟记各路粮仓位置。”
徐良玉坐直了身体,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才出长安城,就一直在帮我,我看殿下比我还要上心,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挑眉:“长安城有多少闺中小姐想要嫁进雍王府,但是从未有过一个人说喜欢我,算是对你的奖赏吧。”
她窘,可还没忘了他算计她的事:“每一个喜欢殿下的人,殿下都要谢过,怕是谢不过来吧!”
李德嗤笑一声,像是嘲讽,又像是别的:“没有人真的喜欢本王,你也一样。”
说着他指尖在地图上轻轻一划,转过身来:“趁本王还没有改变主意,快点过来。”
徐良玉虽是看不下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但是已经挨了过来。
地图上标记的淮南道附近的所有粮仓,她才一靠近,他长臂一伸,立即将她揽在了怀里。
她自然是挣扎不休,他薄唇微热,轻轻压在她的额头上面:“别跟我耍脾气。”
他声音低低地,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她才一眨眼,他便近在咫尺。
刚才气的什么,恼的什么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去,只管盯着他的脸动弹不得。
她心跳很快,他低眸,很满意她看着他的表情,随即放开了她:“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本王这张脸。”
徐良玉一下缓过神来,后仰些避开了目光。
李德可不逗弄她了,在地图上挨个粮仓都点了点:“我不要宋家的一半,你自己留着吧,本王不缺那一星半点。”
她小心翼翼瞥着他的目光:“那殿下要什么,我怎么谢你。”
他侧目:“本王要你忠于本王一人,可做得到。”
徐良玉张口欲言,他又是贴近:“想好了再说,日后没有反悔的余地,所有的,都忠于本王。”
这有什么好想的,她扯了扯唇:“殿下指的忠于,所有的,都有哪些。”
他目光沉沉:“于你来说,朝中官员多半深不可测,本王可以帮你,但是日后你所得财物,本王可随意支配,你入我王府,现在真假都是良娣,需忠于本王,不得朝三暮四。”
的确,在武后那争得一个小粮吏来,小小浪花做不得大。
她知道,所以将功劳推给了别人,恐怕用不了半年时间朝中便有人推了新令,民间不得贩粮,长安城自成体系,各地运粮,粮仓货币贩运之后,那时候她只求全身而退。
前面她都明白,他是想她还以檀越的名号敛财,方便他调度。
后面这朝三暮四~
就值得人玩味了,她撇下心头异样的感觉,双手按在地图上不让他看了:“说起来,从前跟殿下来长安城的时候,没想过会真的跟殿下发生点什么,但是现在有了意外,其实我是真的挺喜欢殿下的,不管什么原因反正都这样了,日后也总要有个打算,名分什么的我不在意,但是如若殿下有了别人,一定放了我,亦或我会留到殿下大婚时候,那个时候,就放我走吧。”
她目光灼灼,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李德盯着她的眉眼,心绪复杂。
知道她和别的姑娘不一样,知道她追求的也和别人不一样,但是此时听她如此恳切要求,自然还是不快。
多少人都等着盼着进雍王府,不在乎名分的话是应该这样说出口的吗?
他嗯了声,别开脸去:“好,就此约定。”
徐良玉顿时展颜,她在腰间佩玉处摸了一把:“那令牌……”
李德顿时打断了她:“本王不想知道了,不用交待。”
他身份一直也真没见过女人,也可能是太寂寞了,她也是,盯着他的脸,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倘若在离开之前,能有个这样的人温存依靠,当然是侥幸。
侥幸之余,也有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