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迦宁也自镜子当中看着他,还别说,她们两个人的眼睛长得还真有点像。
都是凤目,她摘下两只耳坠,转过身来,仰脸看着他:“大哥,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点?我说了哦,不是我的授意,什么孙太太,我没见过的呢!”
他低眼,声音更沉:“你是不是恼她早上惊了妈?所以刻意将她扔在那空置着的闹鬼院子里?”
恼了,肯定是恼了的。
还不止是恼,她看着他的眼睛,对于她们见面的事不承认也不否认,回身站了起来:“你那么紧张,是紧张孙太太呢,还是紧张你自己呢?要是按着她说的,当年孩子丢了纯属意外,却不知道这话能有几分真几分假,而其中,大哥那时候的你,你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她站了他的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领带,稍一用力,立即勒紧了些。
这姑娘眉眼之间,冷冷清清,这双眼,其实是像苏守信的,就像他的那双眼,小的时候多少人背地里说他就是苏守信的私生子,说他们长得像之类的。
他曾经想过,他会不会就是苏守信的儿子。
也曾知道,亲生母亲抛下他了,养母因为她和苏守信冷战,最后的结果已经不得而知,但是,他问过了,苏守信告诉他说,不是他的父亲,之所以养他,完全是因为养母心善,而且不许他再问身世的事。
这么多年了,什么风言风语都听过,他长大以后调查过了,余百合声名狼藉,还和苏学文好过,同时还有别的男人,有些已经无处查证,至于那个名义上的孙家,也不知所踪了。
今日见了她,她抱住他就开始哭。
她说什么话,说他是苏学文的儿子,这么多年了,他甚至被人说成……说成不知谁的……
她当年是怎么抛弃他的,他记得清清楚楚。
苏谨言一把按住女人娇柔的小手,纤细而又柔软。
他低着眼帘,胸中千万恼意不知从何而起,偏偏这个时候,徐迦宁没有挣脱,反而借着他力翘起了脚尖,她另只手一下勾住了他的颈子,柔软的双唇就要贴上他的脸了,浅浅呼吸吹拂在耳边,她还笑了下。
“大哥,其实我知道,知道我到底是谁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苏谨言猛然后退,一把推开了她。
四目相对时,她微扬着脸,眼中尽是笑意,其实她还不能确定,但是这要看周围的人都什么样的反应,她想既然已经给苏守信释放了那样的信号,用不了多久,真相会送到她的面前,根本不用她去证明什么。
说不清,她那笑意当中,还有什么,苏谨言心绪不宁,勉强冷静下来,沉色看着她:“你说什么?”
她说什么?
徐迦宁可没有兴趣再和他打哑谜,她向前一步,正色道:“不过你放心,我暂时没有想回来的想法,我甚至还可以配合你,将来如果有一天你这个秘密保不住了,那时也可以帮你。”
有些事,当然不会这么承认。
苏谨言看着她:“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啊,那就说点简单的好了,给人留点退路总是好的,既然人还在这跟她继续谈论,至少说明他心中还有顾忌。徐迦宁回身坐下,单手托脸,像是很认真地想了想,才开口:“这样吧,没有不透风的墙,苏守信迟早会知道,孙太太进了碧情园的事,到时候就说是我为了给夫人出口气,带进来扔了那院子的好了,没有你的事。”
想着徐家那爷俩,苏谨言更是心惊,一旦她真的知道了什么,还不知以后会出多少事,但是他现在只能这样,当初的一句谎言,就得用更多的谎言遮掩。
他当然不能参与其中,她在来这里之前,就擅于讨价还价。
苏谨言低眼看着她,声音已经柔了下来:“那你想要什么?”
徐迦宁两指在脸边点了点,似不经意地提起:“我知道,苏家在恒兴那有块地皮,前朝遗留下来的两排院落,其实不值多少钱,我有个朋友想在那修缮修缮建个女子学校……”
不等她说完,苏谨言已是想起有这么回事了,霍麒麟曾经来找过他,想要低价购买,用来建女校,但他是商人,他看重的是过两年的利益,而非名义,所以他拒绝了。
这件事很简单,他当即点头:“好,你让你朋友尽管来找我。”
徐迦宁沉默片刻,坐直了身体:“大哥,你实在没耐心,我想要的,不是你答应她建校,我想要的,是那块地皮,不管你以什么样的名义,我要成为它的主人。”
地皮容易割舍,名义难成。
不过总会有办法的,苏谨言继续点头:“好,给你。”
徐迦宁继续:“还有,我英租界有个铺子,但是不知道做点什么好,大哥在上海出了名的精明,我需要您帮我一把,让我自己有个护身的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