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刻她才言辞恳切起来,“并不是我狡辩,二皇子我还顾不过来呢。且日后宫里主事的,摆明了是周淑妃。我就是临时替人代劳罢了——若不是皇后的丧礼,我也不会接手,宫里再乱又能碍着我的事了?王昭仪都推卸不及,我没她一半会来事,何苦自担其劳!”到底还是又哭起来,“我就是格外倒霉。怕什么来什么,就知道这一段不会让我平平顺顺的过,结果就真出事了!”
她一哭,又让卢佳音有些哭笑不得。这人回回都栽在令她沾沾自喜的事上,却不长心眼。
好歹也是三朝国戚出身,堂堂国公府的嫡女。就不能稍微有些格局?
“也未必就出什么事。”卢佳音道——苏秉正让她来问话,其实就是让她来打压打压萧雁娘。但弄得跟审问似的也不美。毕竟是二皇子的生母,卢佳音也不想把她逼迫得狼狈,“陛下只是让我来问问话,并没有旁的意味。”
她语气已不自觉的柔软了些
萧雁娘又哭了一阵子,才平复下气息,“前日陛下说要追封小公主,紧跟着我就被禁足了……倒不知道后续怎么样了?”
“追封为长乐公主,袝葬在皇后东陵。命翰林院撰写了祭文。”
萧雁娘偷偷的望了望卢佳音的脸色,“陛下记着小公主,妹妹……也节哀顺变吧。”
卢佳音对上她湿漉漉的目光,微微觉得有些心烦——她一直明白的,自己的难过,不要以为任何人都能感同身受。可萧雁娘这么无动于衷,也还是令她心寒。
“我记下了。”她只这么回答,“昭容若没旁的话带给陛下了,我就回去复命了。”
萧雁娘又低头啜泣,半晌,才对卢佳音道:“妹妹能不能帮我跟陛下说,让显儿回来?他择床,又比别人体弱,我怕他在杨嫔那里住不惯……”
这件事,卢佳音是不敢给她打包票,便只说,“方便的时候,会向陛下提一提。只是这件事,我也说不上什么话的。”
萧雁娘却露出了货真价实的笑容,“我懂我懂,妹妹到时候肯帮我说句好话就行了……”
从拾翠殿出来,卢佳音并没有急着回乾德殿复命。只让随她出来的宫女侍从们先去,自己则回殿里洗了个澡。
这几天一直闷在苏秉正那里,衣服可以令人回去取,澡却不能自己回去洗。只好跟宫女们一道。
她又不惯在人前坦露,只能挑夜半无人的时候,独自去耳房里用冷水擦一擦。幸而这些天苏秉正和小皇子睡得都沉,没有吵醒了他们。
回到瑶光殿里,卢佳音飞快的洗了次盆浴,再用清水从头冲了一遍。夏日天热,省了烧水的时间。芣苡才给她收拾好换洗的衣服,她便湿漉漉的从浴室里出来了。
葛覃上前给她梳头的时候,卢佳音就问了问殿里的状况。
除她之外,瑶光殿里还住着几个位阶低的妃嫔,都是跟卢佳音同年选进宫来的。
她们这一批宫妃运气是顶差劲的,也只出了卢佳音一个叫得上名号的——实在是她们入宫时,周淑妃、萧昭容、王夕月三足鼎立的局面已经形成,中层崔、阴、杨、郑四嫔也站稳了脚跟,都不想与人分羹,也都有余裕来打压她们。在宫里挣扎了半年,总算上上下下都打点安顿妥当,有些争宠的资本了。结果就赶上皇帝和皇后看对了眼,如胶似漆起来。足足小一年时间,皇帝没有临幸过旁人。
眼下皇后去世了,她们入宫也有一年半。旋即又是八月,每年花鸟使采选的时候,她们就这么熬成了旧人。
但想来今年皇帝也没心思册封新人,这已经是她们最后的机会。难免要有些焦躁。
“李宝林来问过消息,柳才人遣葛生来打探过。”葛覃跟她说着,“奴婢只说不清楚。再有,适才王昭仪殿里时雨姑姑送了盘梨子来,只说殿里新结的果子,请您尝尝”
这就相当于无事了。卢佳音也只点了点头,“你去采一盘芙蓉花还礼。”
葛覃有些犹豫,“我们殿里与王昭仪,素来都没什么来往……”
“这不就有来往了吗?”卢佳音摸了摸发髻,“簪一朵绒花就好。”
小皇子爱乱摸东西,可别扎着他了。
卢佳音从瑶光殿里出来。
盛夏将过,草木繁芜,院子里只剩芙蓉花开得锦簇。有两个小宫女正托着盘子站在树下说话。盘子里已盛了满满的芙蓉花,高的那个正将最后一枝放到盘子里。
殿里的人她还认不全,虽觉得两个人面生,却没放在心上。
将走出院门的时候,从嘈杂的蝉鸣里,忽然有一句低语清晰的穿了过来。
“大好几岁呢,先前必然相看过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