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珠笑答:“没关系,我替你跟她聊过了。”
邵敏点点头,拿起条子扇了扇,让墨迹尽快干掉,笑道:“皇后写一份手谕,就为了送一盒饭,感觉好浪费。”
彩珠道:“那就再赏些别的呗。”
邵敏瞟了她一眼:“你倒戈得很快嘛……她帮你‘说了人家’?”
彩珠笑嘻嘻不说话。
邵敏摇摇头,笑道:“去库里挑些皮子布料给她吧。她连朝服都是用旧料子改的,平日里还不知穿些什么。”
彩珠笑道:“我这就去。”
邵敏拉了她一把,“你也别太乐呵了。南采苹脸烫伤了。你一直跟她不对付,让人看到你这样,又要说你幸灾乐祸了。”
彩珠撇了撇嘴,道:“知道了。”跑了几步又回头,对邵敏笑道,“师姐,你变坏了。”
邵敏怔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外面铃音来通禀,说邵府老太君到了,这才回过神来。
邵敏在老太君跟前待了七八年,要说在古代她跟谁最亲,除了这个老太太无第二人选。她知道邵府也一直挂念她在宫里的情况,宴会后便留老太君说说话。
老太君是那种很典型的大家闺秀。端庄慈祥,举止有度。当家时妥帖周全,上下称道;不当家了便一事不闻不问,万事心知肚明。
邵敏对她虽无太多孺慕之情,却也敬重仰慕。这些日子见识了宫中驳杂的人际,也开始身不由己的模仿她的处事。
邵博身为首辅,御前也是有座位的。老太君本就是宗室近亲,辈分又高,因此见邵敏无需跪拜,如此倒免了许多尴尬。
宫中避讳多,元清又素来疑心邵博。因此邵敏和彩珠红玉可以关起门来商量事情,和祖母说话反倒不好屏退众人。只是南采苹伤了,铃音病了,近身跟随的只有彩珠和红玉,也无需计较这些。
邵敏扶着老太君到暖榻上坐着,老太君坐下便拉了她的手,也不说话,只慈爱的上下打量着她,看完了才点点头,笑道:“有些肉了。”
邵敏没防备,眼睛里就那么一热,竟然差点滚下泪来。
老太君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府里人人都好。”
邵敏勉强笑着点点头,她怕说话带出哭腔来,便垂首不语。
邵敏在邵府待了八年,规规矩矩的当她的孙小姐,除非事关彩珠红玉,否则一律不开口、不出头。她明白自己不是正主,迟早会各归各位,因此不敢与任何人经营感情。也正因如此,她虽不敢说自己能全然置身事外,却也自认足够洒脱。谁知老太君不过说了两句话,便将那种疏离的表象打碎,勾起她心中深掩的真情来。
她不说话,老太君也不逗弄她,只静静的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好半晌才轻声道:“你这个孩子……”
邵敏酝酿了好一会儿,一听这句还是走了气儿,终于还是笑着落泪道:“皇上待我也很好,太母太父不必挂心。”
老太君点了点头,给她擦了眼泪,安静的等她平复了气息。
邵敏哭完了,自己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腼腆道:“太父太母近来安好。”
老太君道:“牢娘娘惦着,都好。只是听闻了一些事,心里很放心不下娘娘。”
邵敏知道她这是要正经提点自己了,便说:“太母请讲。”
老太君却不紧不慢道:“今日伤着的那个丫头怎么样了?”
邵敏不解她怎么问到南采苹身上去了,却还是据实以告:“一壶热水正泼在脸上,红玉处理得当,太医说当不至于留疤……但还是起了水泡,短期内怕是……”
老太君道:“可惜了,若没伤着,指给寿王也是一段美谈。”
邵敏愣了一下,她没有乱点鸳鸯谱的习惯,更没有棒打鸳鸯的爱好,便说,“昨日皇上也提起此事,寿王推辞了。”
老太君道,“她是娘娘身边的人,皇上赏寿王不好收,娘娘来说自然不一样。”
邵敏本不想过问,然而说到这里了,少不得还得提了一句:“今日长公主问到寿王的婚事,说是先帝有意将高相的千金指给寿王。我想着弟媳不好过问大伯的姻缘,便没接话……”
老太君笑道:“娘娘不过问是对的。”便不说话了。
邵敏有意套话,只好追问道:“太母觉得这桩婚事怎么样?”
老太君笑着望了她一眼,邵敏知道她心里透亮,不觉红了脸。
老太君也不点破她,只说:“先帝确实曾提起过此事,当日皇上刚被立为太子,高太保也还只是礼部尚书。先帝有意把你指给太子,便想给寿王也寻一门好亲。当日寿王不愿意,后来先帝也没有再提。”说罢别有深意的望着邵敏,不再多言。
邵敏心里咯噔一声,回想起往日种种,便明白了其中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