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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167)

邵博虽身被软禁,却依旧耳目通达。当他听下人转述了程友廉的慷慨陈词后,不由笑出声来,“良辅乃钦点状元,学富五车,想不到村言鄙语也说得顺溜。”

老太君道:“人家状元说话,我一个老太太也听得懂。你不过是个探花,写那些个酸诗,云里雾里。”

邵博笑道:“所以我只能拐到夫人,他却能拐带满城百姓。”

巴合一共围困了汴京七日。

但这七天却是他带兵以来最难过的七天。

汴京防御如程友廉所说,是铜墙铁壁,无懈可击。巴合几次强行进攻都伤亡惨重。另有游荡在汴京城外的南御林军不时骚扰,让他们日夜不宁。

希提人不贪恋中原的土地,他们爱的是中原的财富。攻破汴京,抢劫这世上最富庶的都城,是支撑着他们千里远征的动力。但如今看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退兵不甘心,不退兵却有被四面剿杀的风险。

巴合进退两难。

就在希提人的斗志渐渐消磨殆尽时,汴京城终于发动反击。

希提人本以为他们有快马,就算抢劫不成,也能全身而退。

但是他们很快尝到了孤军深入、客场作战的苦头。

一夜之间,中原骑兵多了十倍不止,漫山遍野围剿而来,水桶般堵住他们所有去路,让他们插翅难逃——程友廉暗地遣兵迂回,早改变了战场局势。

困兽犹斗,最后的剿杀持续了一整日。直到伸手不辨五指,喊杀声才消停下来。

当夜希提数次突围,都被打退。巴合以为自己势必命丧与此。

但是当天明时他被捆绑到程友廉面前时,程友廉目光明明是要杀人的,却吩咐好酒好菜款待他,将他舒舒服服供奉起来。

——就在前一夜,延州五百里加急战报送到,延州城破,元清被俘了。

皇后 正文 真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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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事堂的烛火一直亮到天明时分。

内阁大臣并六部尚书齐聚在这里,个个焦头烂额,个个手足无措。

这次有战报为证,前些日子的风言风语再次刮起来。程友廉百口莫辩。

皆因他刚保住了汴京,又是内阁首辅,除了那些不入流的骚扰,也没人敢真把他怎么样。

但是程友廉很清楚,自己只能走到这一步了。

——若在往日,他早有主意,断不待拖泥带水的。

可是想到邵敏留给他的话,“天下固然万钧,但谁说一人就是鸿毛”,程友廉心里便总有些恍惚的神思。

他记得那个孩子有明亮的眉眼,总不经意间便把喜怒写在脸上。明明拥有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总是委屈多过任性。他认真的聆听每一个人的话,从不掩饰自己的无知与好学,诚恳的向每一个肯解释的人询问。他不生于民间,不长于贫困,却过早的明白民生疾苦。他也许幼稚,也许无能,却总是怀抱着最美好的愿望。

作为一个宰相,程友廉可以抛弃一个沦为异国人质的皇帝。但是作为一个臣子,他却没有办法背弃那个想要成为明君的少年。

在程友廉心中,当他对皇帝心软时,他便已经失去了作为内阁首揆的资格。

不断有人问程友廉该怎么办,但他只是攥着那封插着鸟羽的战报,沉默不语。

这屋里原先能拿主意的人有三个。

早在前线战报送过来的当时,高宦成便中了风。如今卧床在家,太医去诊治,一直都没传回消息。

周天赐倒是还留在政事堂,不断的喝茶,然后在不得不开口时尿遁。

接近天明的时候,周天赐终于被堵住,而后他无奈的打哈哈,问:“这事,诸位尚书大人怎么看?”

六部尚书面面相觑,终于礼部尚书结结巴巴开口道:“臣等能有什么主意……太子殿下尚在襁褓,皇后卧病在床——偏偏又是这种生死关头,怎能把社稷之重压在幼主弱妇身上!”

周天赐再看了看程友廉。

程友廉忽然明白高宦成为何偏在那种时候中风,不觉悚然而惊。

“请老太傅出山吧。”他说。

林佳儿虽只吊着一口气,心里却明明白白。

召命邵博再度出山的懿旨,林佳儿已经拟好,盖上了皇后玺印。

程友廉去请旨时,她隔了帘子低低的咳嗽着,道:“先生可相信,陛下真的被俘了?”

程友廉道:“臣不信。但是……钱修德一贯慎言慎行,若非亲见,不会传递这种消息。”

林佳儿沉默片刻,又道:“先生是要仿公子目夷旧事吗?”

程友廉道:“陛下不是宋襄公……只怕寿王也不愿当贤目夷。”

林佳儿又道:“何不先看看希提想做什么?”

程友廉道:“只怕人心先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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