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摆设并不奢华,却很舒适周全,想来准备了不少时日。
她坐起来,床边伺候的宫女她醒来,忙拧了毛巾奉给她,请道:“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邵敏问道:“这是哪里?”
宫女道:“陛下西狩的路上。”
邵敏沉默了一会儿,“我并不曾接到圣旨,命我随驾。”
宫女垂下头,道:“陛下并没有下诏……娘娘随驾一事,朝中也无人知道。”
“朝中能瞒过去,宫里呢?”
宫女为她擦净手指,“宫中有皇贵妃打点,娘娘不必挂心。”
邵敏默默叹了口气,打起窗帘,之间外面甲胄林立,蜿蜒成不见首尾的长龙。道路上已洒水蔽尘,并无烟土障目,却只能从车架缝隙里,隐约看到两侧葱茏的草木。
她忽然便想起一个词语来。
插翅难飞。
——原来元清一开始便想要带她一起去。
她事先并未得到消息,寿成殿中东西皆不曾带在身上。随身衣物也已被换过了,身旁没半个熟识的人。
若元清目的是彻底切断她和外面的联系,无疑已经成功了一半。
现在她只能等药效发作,彻底进入假死状态。然后等七天无人为她起搏心脏,真的永远的死去。
邵敏揉了揉额头。
这世上通往HE的道路有千千万万,走出BE的结果那绝对都是人自找的。
邵敏洗漱完毕,随意吃了些东西果腹。
寿成殿是个大笼子,她至少可以去后院看看落花,在阶前赏赏翠竹。可是如今被关在车上,空间却还不够走动。
元清不曾下诏说皇后随驾,御林军里又多有认得她的人,她不能随意露面,待得烦闷了,也只能倚坐着翻书看。
接近中午的时候,元清打起帘子进来。
邵敏放下书,对他微笑。
自上次她请元清去寿成殿,两人之间便不曾好好说过话。
也并不是不见面,只是往往邵敏委曲求全,想要与他坦白心迹,元清却淡漠的不听不说,不过片刻便把她压到床上去。
邵敏不曾想过他们的关系会变得这般纵欲。心里难过,却也不是没有羞愤。
但每每元清蹭着她的脖颈,愤恨悲怨,却用调笑的语气说道:“朕已把心剖给敏敏了,敏敏若走朕便再不能活……不要对朕始乱终弃。”邵敏便再不能抗拒。
缠绵辗转时,邵敏再开口扫兴,他便咬住她的嘴唇,道:“朕想先要两个女儿,大的叫长平,小的就叫安乐。敏敏何时让朕遂愿?”
——元清在挥霍她的感情。
邵敏有时会想,便是她最终留了下来,只怕他们之前也再不能回复先前的温馨美好。他已不再是那个让她心疼怜惜的孩子,也不再是那个努力认真、懂得珍惜的少年了。
他已经能熟练的利用她的愧疚报复伤害她。这样的元清,邵敏畏惧多过喜爱,逃避多过留恋。她用虚假的笑容面对,只是怕自己露出真实的抗拒来。
就算他变成这样,邵敏依旧怕伤害到他。
但今日元清掀起帘子进来,目光清澈里带着些心虚,依稀还是往日的模样。他垂眸在床上坐下来,红着脸把玩着鸣玉上的络子,道:“朕来陪敏敏解闷。”
邵敏问道:“怎么解闷法?”
元清道:“只要敏敏喜欢,怎么都可以。”
邵敏笑道:“那就先唱个小曲儿来听听。”
元清顿了顿,目光晕染开来,睫毛已经有些湿。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他声音低若蚊蚋,断断续续。邵敏隐约觉得他确实是在唱什么,不觉有些怔愣。待听到“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才明白他是把她的话当真了。
他唱过“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终于停了下来,“朕只听姑姑唱过这一首。朕不会唱别的,不过如果敏敏非想听朕唱……朕也可以学。”
邵敏沉默片刻。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元清倏然抬头望向她,邵敏目光柔软回视着,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她轻声吟诵着,并不着曲调。那种凄婉别离、入骨相思却丝丝入扣,缭绕着入他心底。
邵敏将整段西洲曲吟咏完毕,才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头,与他十指相扣,道:“我并没想要轻贱你。只是句玩笑话,你心里委屈,可以不唱的。”
元清回身抱住她,道:“朕昨夜去见了敏敏……朕把敏敏每句话都当真。”
邵敏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道:“那么便听我的,不要去希提。”
元清沉默了一会儿,道:“朕希望敏敏也能把朕的每句话都放在心上。朕想跟敏敏长长久久的。朕做过错事,敏敏也不全都是对的。叙伦既然传信给朕,就必然有解药。等朕为敏敏解了毒,这一段就此揭过,我们好好过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