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呢?信上还说了别的么?”我轻声问。
“还说……立下了什么指腹之约,要我同你的燕然哥哥结拜为兄弟。”大盗笑着坐起身,望向随后赶过来的季燕然,“这一点恕我不能做到了——我对做官之人无甚好感。”
“还有么?”我不死心地追问。
“还有?”大盗笑,“没有了。”
“他没有提到被分为两半的缠绵绣的事么?”我不信。
“缠绵绣?那是什么玩意儿?”大盗仍旧笑着。
“我要回去竹轩里看一看!”我说着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扭头望向他,却见他扬着手,似是要做什么动作,我冷声地向他道:“别点我的穴道,别阻止我!否则我会恨你的!”
转过身去继续向着竹轩走,听得他在身后苍凉笑道:“果真能被你恨着倒好得很了……”
经过季燕然的身边,他并没有阻止我,也没有跟上来,他大概有话要对大盗说——关于他这位指腹兄弟的现在,未来,一切。
重新进了竹轩,并没有先往玄机公子的书房去,而是开了卧房的门,见被褥整齐地叠在床上,妆台上还放着打开了盖子的胭脂。在床的旁边,有一架精巧的婴儿小床,小小的枕头上还留有小脑瓜儿压出来的浅浅的窝儿。
打开衣柜,有四季穿的长衫素裙,有棉被凉枕,还有一只笸箩,笸箩里盛着针线和一样未完成的绣品,绣品是……一只小小的肚兜。
“玄机公子夫妇在这里避难,应是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罢……”我轻声自语,“四季的衣衫皆有,至少是过了一个寒暑的……不,是四个寒暑,四年。墙上的画儿是玄机公子画的,落款是雷炽某年,距离奈何堡灭门已过去了近四年。”
我小心地拿起笸箩里的那只小肚兜,见上面绣的是一对美丽逼真的蝴蝶,继续喃喃自语着道:“是呵……朝廷不会料到你们居然躲在这空中仙居里,于是四年过去了……你们大概以为朝廷对你们的缉捕不再那么的严密,所以……所以放心地生下了你们的第二个孩子……否则小天吟早在四年前就送去了奈何堡,又何必在这屋里留着这架婴儿床呢?”
“这第二个孩子……应该是位小千金吧……看这肚兜儿上的花式,若是位小公子的话,绣的就该是‘卍’字或者‘福’字,而不是蝴蝶了。”
“那么……这位小千金如今却在何处呢?……那被分为了两半的缠绵绣……那原本一对儿的猫儿铃……那被哥哥和恋人苦苦阻拦与相瞒的真相……她还能在何处呢……还能……在何处……”
我掩面蹲身。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听得竹门吱呀轻响,脚步声来至身旁。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我坐到地上,埋首于双膝,“你呢?”
“还好。”他道。
“你怎么想?”我不抬头,低声地问他。
“回家,过日子。”他淡淡地答。
“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么?”我问。
“你希望呢?”他反问。
我仰起脸望向他:“已经有人接过了你的担子,你可以放心的去做自己的事了,至少……也该给我添个嫂嫂了罢……”
“放心?”他微微笑起,“别低估你自己惹祸的能力。”
我站起身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咬着他的前襟,恨声地道:“你这个坏哥哥——我就知道是你!还骗我说在我跳崖时救我的是什么龙禁卫!明明就是你!用头发丝阻止田幽宇在后羿盛会上夺冠的也是你!纵下百丈悬崖深入怒马寨救了我和燕然哥哥的也是你!以及数不清的这一次那一次每一次的遇险,都是你扮成这个丑样子冒出来救我!且你居然为了掩饰自己会功夫的事实,还为了我硬生生地受了船上那凶徒一刀!——你何时学的武功?跟谁学的武功?你何时知道的我的身世?难怪你总是欺负我——打我训我还威胁我说不再做我的哥哥!你太坏了——你什么都瞒着我!”
岳清音轻轻将我拥住,大手抚着我脑后的发丝,叹声笑道:“无赖丫头,你倒会反咬一口。说我什么都瞒你,你不是也有个最大的秘密未让我知道么?”
唉……是啊,最大的秘密,最大的秘密一直在我的身上,我这个与身边一众人本没有任何关系的穿越者,沾了岳灵歌的光才能得到这世间最好的哥哥,最好的恋人,最好的朋友,以及,最好的一段回忆。
从竹轩里出来,见季燕然负着手仰着脸赏月,大盗远远地躺在一块大石上,合着双眼似已睡去。
走至季燕然身旁,他偏下头来望了我一阵,弯眸笑道:“唔……小丫头果然成熟了。看样子你已做好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