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想去捂他的眼睛,却被他提前料到我的意图,略一偏脸,笑着张口咬住了我的手指,我只好奋力地挥舞着另一只手示意那神秘人快走,却见他身形已动,直向着这边过来,而田幽宇也已蓄满势,眼看决定生死的一刻便要呈现于眼前,我拼命地伸出胳膊去抓田幽宇手中的箭,然而只来得及触到箭尾森冷的羽毛,那乌黑长箭丝毫不受影响地疾射而出,带着残酷的黑光射向神秘人的左胸——
我来不及闭上眼睛以令自己不必再一次经受那血光的刺激,只见箭光闪处那神秘人突然鬼魅般地失去了行踪,连同那箭也一齐不见了着落,闪神间突觉腰间一松,绶带断开,神秘人竟不知何时到了背后,一手握了我的一根胳膊正欲将我从田幽宇的背上扯离,然而田幽宇的反应极快,迅速回身攥住了我的另一根胳膊,长腿随即踢出,被神秘人拍掌挡开。
我在这两大高手的拉扯之间已经失去了任何的自主能力,只能随着他们的劲道跌撞着歪来歪去。正疼痛眩晕之时,忽觉那神秘人松开了手,田幽宇便就势重新将我拉回了怀中。
我望向近在咫尺的神秘人,他方才并未落得下风,却为何突然松了手?转瞬又明白了过来——他……他是怕拉疼了我,就像故事中争夺孩子的真假母亲一般,率先松开手的那一个,肯定就是真正心疼自己孩子的亲生母亲。
我想看清楚他的面孔,然而他的整张脸都被黑巾蒙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几乎遮住,以致让人无法通过他的眼神去窥得他此刻心中所想。而他的全身更是被一袭宽大长袍罩住,难以分辨身形。
田幽宇似是同我一样察觉到了什么,没有再急于出招,只是冷冷地盯着神秘人,道:“你是丫头的什么人?遮遮掩掩地算什么男人!有种就同田某来个光明磊落的对决,一战定生死!”
神秘人却依旧一言不发,似是在想着如何能在不伤到我的情况下将我带离田幽宇的钳制。却又听得田幽宇哧笑道:“能于如此近的距离逃过我一箭之人,你是第一个。念在你出于保护丫头的这份儿心上,那一箭我未尽全力,然而你若再横加阻拦我带丫头离开,这第二箭便不仅仅只是划破你的皮肉了!”
划破皮肉——神秘人他受伤了?我拼命在田幽宇的怀里挣扎,狠狠地捶他踢他,他偏下头来看了看我,忽而森然一笑,道:“喔……忘了,你不是第一个,还有一个——还有一个被我射穿了心仍能逃掉的——命还真大得可以!”
——他——他说什么?他说什么?射穿了心仍能逃掉的?——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双手扯住田幽宇的前襟,睁大了眼睛瞪住他:我要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告诉我你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告诉我你说的是真的——我——
田幽宇盯着我面无血色的脸,恼恨在他的眼底渐渐汇聚,他咬着牙,狠绝地笑着对我道:“不错——他没有死——你当我这些日子去干了什么?——我彻彻底底地搜了他坠下去的那道崖,一草一木都没有放过!我找到了将他挂住的那棵树上的血迹——找到了他曾藏身的岩洞——找到了他吃剩下的蛇骨鼠皮——然而却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他命够大!不过我不介意再一次用我的箭送他下黄泉!这一次——他必死无疑!”
——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大盗还活着……他还活着……这不可能……
我的脑中霎时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那曾经的一幕一幕如狂浪般翻涌着由心底喷薄上来,大盗的笑脸,大盗的拥抱,大盗的轻吻,大盗的低语,大盗的一切一切,如此真切刻骨,他临坠崖前的那句无声的呼唤此刻无比清晰地在脑中回响,他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他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与我相伴。我从不曾失去过他,可我却失去了自己。他仍然是我的大盗,而我……而我却已不再是他的小月儿……
我失去了思想,失去了神智,世界陷入炼狱,而我宁可在这炼狱中熬磨,也不愿再次醒来。
令人痛到断肠的梦境一个接着一个,大盗,季燕然,田幽宇,岳清音,每个人都不说话,每个人都皱了眉定定地看着我。我被这目光逼到逃无可逃,我嘶声叫喊:“岳灵歌你回来——我把这身体还给你——我代你入黄泉——”
……谁也救不了我……我这个错穿了时空的人,注定这一生都是无可避免的错。
终于,我还是醒来了,身处岳灵歌的床上,头枕蝴蝶枕,身盖鸳鸯被。绿水、青烟、红鲤、白桥,穿了喜庆的新衣进进出出,她们对我说话,可我无论怎么竖了耳朵也听不到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