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上可以十分确定的是,徐呈并非会武之人,那么今日这件看似已经水落石出的杀人案件岂不又是疑点重重了么?
我立住脚步,犹豫了良久,仰头望了望天上那轮冷月,毅然决然地转身,径直往那偏院而去。
由于偏院是家丁们的住所,身为岳府小姐的我自是不方便擅入,所以只好小心翼翼地藉着树干的掩护蔽过众人耳目,悄悄地潜入院中,穿过一排排厢房,绕过一处天井,在院子的角落处看到了那间发生过命案的空屋。
尸体应该已经暂时送到了府衙的停尸间,待这件案子最终定论后才会通知死者家属前来领尸,因此空屋内当是空无一物,而我想做的是希望能在屋内找一找可以解答迷团的线索。
想必步九霄已经笃定死了的是赵初一,杀人凶手乃徐呈,罪证确凿,因而这案发现场没有必要再封锁,是以并未留人看守,屋门也没有上锁。
我向左右看了一看,见四下无人,便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门虚掩着,露着一道手指宽的缝隙,我悄悄从缝隙向里窥视,借着透过左侧敞开的窗洒入屋内的明亮月光,可以大致看到屋内的景象,但见蛛网密布、墙灰剥落,除了几张烂桌子破椅子之外别无它物,果然是常年不见人来的所在。
略略镇定了一下情绪,屏住呼吸,双手轻轻将门推开,但见地上一大滩暗红的血迹,在月光下分外刺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点后悔起自己的一时冲动了。硬着头皮迈过门槛,小心谨慎地不使自己破坏掉现场的一切痕迹,才要回身将门关上以防被别人发现,却突然被一只大手从门后伸出飞快地捂在了我的嘴巴上。
这一惊非同小可,直吓得我腿一软便往地上坐去,第一个反应就是那死者冤魂未散,在这里等着找人给他在黄泉路上作伴。紧接着我就被另一只手扶住了胳膊,没等我看清面前究竟是哪一路鬼,那鬼便已轻轻地压下脸来在我耳旁低声地道:“嘘……灵歌莫怕,是为兄。”
……狗儿鬼?……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睁大眼睛望向面前的季燕然,见他也正笑着望着我,飞快地松开了扶着我胳膊的手,而捂在我嘴上的手却离去得慢了些,指尖轻轻地划过我的脸颊,留下热热的余温。
“抱歉,灵歌。”他笑着低声道,“为兄怕你猛然间看到为兄站在门后被吓到,若不小心叫出来,势必会将人引来的,失礼之处还望见谅才是。”
我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容易压下惊去方才能唤回大脑的思考能力,低声地道:“大……燕然哥哥怎么会在此处?”
季燕然轻笑道:“灵歌离席没多久为兄便也告退了,因总想着今日这案子有些地方尚不明朗,心里头放不下,便顺道拐到此处来想要查看一番,不成想灵歌竟也来了,莫不是你我又想到了一处?”
最后这句话听来多少有些暖昧,我没好意思地转过身,轻声道:“燕然哥哥既然来此查看,怎么还躲起来,难道谁还敢不许哥哥你查案不成?”
季燕然在我身后一阵轻笑,慢慢走上前来,低着头边在地上找些什么边道:“这件案子步大人是主查兼主审,若被他看到为兄来此探查,只怕会多心。为兄方才正在屋内查找线索,因房门露了道缝,月光正巧漏了进来,灵歌你的身影与门缝处于一条线时便挡住了月光,为兄不敢确定来的是不是步大人,因此只好先在门后躲了起来。”
我便随着他的目光一起在地上瞧来瞧去,轻声道:“燕然哥哥身上有伤,怎么还不肯闲下来呢,长乐被你支到何处去了?”
季燕然笑道:“灵歌千万莫要责怪长乐,是为兄不让他跟着伺候的,何况为兄早在床上躺得腻了,难得有机会四处走动走动——且不说这些,为兄想知道灵歌为何也会到此处来,可是想到了什么么?”
我点点头,道:“灵歌方才偶然听到两名家丁私下里议论,说那赵初一曾经在他的家乡做过捕快,善使十几斤重的厚背儿大刀,因此觉得奇怪:徐呈曾与他打过一架,被他打伤了眼睛,且两人之前是酒肉朋友,必定互相谈起过过往,是以徐呈定也知道赵初一曾做过捕快之事,兼之打过架后必会更加了解赵初一的拳脚厉害,他又怎么会想出杀掉赵初一从而栽赃给欢喜儿这种既没把握又不保险的办法呢?且徐呈应该是个右撇子,试想一下案发时情景,他右手握刀若想要砍中跨进门来的赵初一,通常情况下是立于进门方向的右侧较为顺手,然而他的左眼伤了,视线必然受阻,要让他准确无误地一刀砍中由他左侧跨入屋中的、有功夫在身的赵初一的喉咙,只怕并非易事,稍有偏差便会遭受赵初一的反击或是因发出响动而招来他人,徐呈是读过两年书、有些学识的人,这种成功率极低的方法怎么想来他也不该取用才是,是以灵歌很是想不明白他究竟是如何得的手,不知燕然哥哥可否为灵歌解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