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田幽宇的功夫当完全可以由洞内使轻功飞入谷中,为何他不这么做呢?我定睛细看,却原来在那洞口处不知何时封上了一张铁网,网眼大小也只够容箭射入,人是进不来的。可见这伙匪徒平日里也曾练习过如何应对危机状况,难怪石虎有恃无恐地敢向朝廷叫嚣。而田幽宇之所以在射杀那个欲用刀砍死吴嫂的匪徒后至铁网封洞之前没有借势冲进来,想必是因为洞内视角毕竟有限,他无法确认谷中的整体局势,且我与季燕然尚在谷内,他不想冒险进入而拖累到我们。
眼见以箭射杀守在洞口的匪徒一招已是无用,而谷内又不断地由四面八方向洞口处涌来匪众,持着弓箭与洞内官兵对射,一时半刻是无法逃出谷去的,只得先找个地方暂避。
不再耽搁,我架着季燕然至吴嫂藏身的那株树后,吴嫂连忙过来帮忙一起架住他,问向我道:“妹子……现在咱们……咱们要如何是好?”
未等我开口,季燕然便虚声接道:“灵歌……去……有水之处……”
我二话不说地架起他,同吴嫂一起径往谷中那道瀑布的方向行去。既然他说要往那里去,那里便一定会是最为安全的地方,对此,我深信不疑。
深潭·山崩
谷里唯一的有水之处自然是那道由山壁缝中流泻而下的瀑布,虽然远远地能看到上半部瀑身,然而要走至近前却也是一段不近的路。由于散布于谷内其他位置的匪众一时还不知道他们的匪首已经殒命之事,是以四下里仍有一小坨一小坨的匪徒持了刀在巡逻。避过这些匪徒本就不易,何况我们还架了个身受重伤的季燕然?
于是我与吴嫂费尽了力气地在丛林间小心躲避着那些举了火把跑来跑去的喽啰们,喽啰比不得官兵训练有素,说是巡逻,其实也不过是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因为他们同石虎一样坚信,只要守住洞口,这座山谷是不可能进来外人的。
正因为他们有着这样的心理,才给了我们三人躲避开众多视线悄悄潜往谷内瀑布的机会。终于在几经风险之后,那道由山壁上飞流直下的瀑布便在前方。却见瀑布水流下后正汇入一汪深潭,深潭不过是半个网球场地大小,并没有引伸出支流,可见这潭下必定有一条暗河通往它处,否则这潭水早便溢出来了。
季燕然已是越发地虚弱,尽管他一路上始终本着男女有别的原则不肯离我太近,此时却已无力再讲究什么,软软地倚在我的身上,连开口说话都很是困难。我偏头低声在他耳边道:“前面便是瀑布,要过去么?”
他勉强眨了下眼,点头的力气也已没了。我便四下一阵打量,见那深潭附近并无巡逻的匪徒,冲吴嫂使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地架着季燕然卯足力气飞快地奔了过去。恰潭水边上有一块半人高的大石,正可以遮掩身形,我们两人便将季燕然扶至巨石后坐下,让他靠在石上。
季燕然费力地抬抬眼皮看了看我,想要开口说话,两片毫无血色的唇却早已干裂,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我起身至潭边用双手捧了些潭水回来,尽管从指缝间漏掉不少,但还能在手心里存上一些。捧至他唇边,让他就着润了润唇,而后我又折回潭边去捧水回来给他喝,如是来回跑了几趟,总算听得他有了些力气地低声道:“灵歌……好了……为兄没事了……时间不多,且听为兄说……”
由于瀑布声过响,季燕然的声音又极是虚弱,我只好将耳朵凑至他的唇边,听他接着道:“这怒马寨的匪徒前几日劫了江南那边运过来的给朝廷上的秋贡……令皇上震怒不已,兼之这一次他们又洗劫了未央村……皇上一怒之下降旨,要为兄彻底铲除该伙匪徒……倘若该伙匪徒负隅顽抗不肯投降……便……炸山埋谷,一个不留……”
听至此处,我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怪道说老虎屁股摸不得,皇上是龙,那更是不可招惹,如今大怒之下一句话便要夺去数百人的性命,可见皇权的威力之大。
季燕然偏下头喘息了几下,复又继续道:“这道旨除了给了为兄,还给了一位武官……要他同为兄一起执行这一任务,负责剿匪的正是他手下的兵将……因此为兄无法一人掌控全局……今晚为兄只身入谷他亦是知道的,方才在洞内向谷中射箭的想必便是他那些兵卒得了他的令下……为兄入谷之前同他约定,定会想办法将人质救出,要他在谷外接应……然而为兄知道自己这一次难以全身而退,便事先我告诉他届时不必管我,只要看到人质全部脱险,便可放手攻谷……”
听到这里,我已是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意思,便低声接口道:“即是说,那位武官大人方才下令攻谷,是以为人质全都脱险了,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