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这是想干啥?在跟谁赌气吗?还是、还是……决定了要跟我说明白些什么……
大盗把我从腋下转移出来,钳着我的腰走了两步后手臂一松,让我的屁股狠狠墩在桌子上,未待我来得及叫疼,他已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我的额头上,笑着道:“娘子,你怎可以趁为夫不在家时隔着篱笆同别的男人搭讪?”
我仰了仰脖儿逃开他的手指,揉着方才被他弹疼的脑门,不理会他的玩笑,只问道:“大盗哥哥这会儿来是有要事要对小月儿说么?上次你带来的菜还剩不少,怎么又买了这么多?”
大盗两手支在桌沿儿上,身体前探,将我罩在他的双臂间,笑道:“我该再早些来才是,说不定还能看到美人出浴图,如今也只能像那个姓周的一样赏赏领口□罢了。”
我不禁既有些羞窘又有些好笑,这家伙的语气怎么好像有点含酸?抬手收了收领口,想扯开话题,道:“大盗哥哥吃晚饭了么?用不用我……”
“听着,笨妞儿,”大盗笑着打断我的话,再度伸出手指点在我领口的肌肤上,“姓周的小子对你未怀好意,最好莫再同他搭话。”
我轻轻推开他的手,含笑道:“他未婚娶,我未嫁人,乡亲之间招呼闲聊乃再正常不过之事,如何能说人家未怀好意呢?何况……依我看来,那周大哥文质彬彬,举止得体,很会关心人,对我也十分照顾,是个值得托付之人。月儿一介弱女子,孤身一人生活本属不易,多亏了大盗哥哥时常关照方能勉强度日,然而大盗哥哥毕竟有自己的事要办,不能总分神于我,我也不愿拖累大盗哥哥,唯有尽早给自己找一个妥当的归宿,对哥哥你,对月儿我,都是最好的安排。”
大盗听罢我这一番话,缓缓地直起身,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道:“原来小月儿是着急嫁人了,看样子方才我竟是帮了倒忙,坏了小月儿的好事,真是不该。既如此,我便不多留了,月儿自行保重。”说着转身便开门向外走。
他……生气了么?有这样的反应令我不知是该欢喜还是慌张,怕他当真一去不返,忍不住问向他道:“大盗哥哥……要去何处?”
大盗停下脚步,转过身,搔了搔鬓角,浮上一个不正经的笑容,道:“蝶恋居。”
“蝶恋居”?听来似乎是……某种特殊服务场所的名字……
见我未吱声地望着他,他便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好久没去找我的小桃红叙叙情了,那小傻妞儿只怕早想我想得疯了。”
小、小傻妞儿……这是我的专属称呼,怎能、怎能用在一个青楼女子的身上?
“大盗哥哥……常去那种地方?”我慢慢地问。
大盗满脸招牌式的暧昧的笑,道:“小月儿忘了么,我早便说过,我可是个正值壮年的正常男人,不去‘那种地方’难道还要去寺庙做和尚?”
正、正值壮年……正常的……男人……
心头莫明其妙地一堵,呼吸有些低促起来,轻轻翕动着鼻翼,我睁大眼睛望着大盗笑着的脸,他抛给我一记调情的媚眼,道:“月儿还有事么?”
我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于是缓缓地摇了摇头,垂下眸子没有焦点地望在地面上。
“那么,告辞了。”大盗笑着的声音刺入耳中,风声过后,屋内静得怕人。
说不清此时自己心内是个什么滋味儿,突然间很低糜,很颓唐,很疲累,很自怜,很恼火,很怨忿,很懊悔,很……很想念。
慢慢关上门,慢慢走回床上躺下,闭上眼,脑海里乱糟糟的全是大盗笑着在说“蝶恋居”三个字时的情景。狠狠地掐在自己的大腿上,嘲笑自己活该,完全是自作自受,自找没趣儿,自讨苦吃,自取其辱。
就这么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直直地僵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死去了,于是心想也好,是时候交出这具本不属于我的肉体了,剩了灵魂,灵魂是盛载不了太多的心事的,我便可以解脱,可以轻松,可以消失了。
恍恍惚惚中又迎来了一个清晨,慢慢地坐起身,发觉自己还是留了下来,便怔怔地坐在床上往回收魂儿,人还未彻底清醒,就听得院门一阵急响——这……姓周的简直色胆包天,这么早便来敲门,难道不怕……不怕我那个与□翻云覆雨了一整夜的“男人”揍他?!……
自嘲地笑了笑,不欲搭理那敲门声,我慢慢起身洗脸梳头,忽听那人高声道:“妹子!在不在?我是你吴家嫂子!快开门!出事了!”
……出事了?我连忙出得屋子将院门开了,见吴嫂一身皂色衣裙,面色很是凝重,便问她究竟出了何事,见她压低了声音皱着眉道:“张聚他媳妇儿,因那地契之事,昨儿晚上一时想不开……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