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不禁也跟着发酸,我轻声道:“赵婶,今日该给明芳治丧的,您怎么还跑来给我送衣服呢!”
赵婶子擦擦泪,道:“我那老头子说,答应了客人何时交货,就必须何时交货,这是谢家衣坊一直以来定下的规矩,因而打发老妇将小姐的衣服送来了。……老妇不便久留,这就……这就回去了……”说着起身便要告辞。
我连忙拦住,道:“婶子且慢行一步,我与明芳姐姐相交一场,如今她……我必得前去她灵前上柱香才是!白桥,去让人备轿,我和赵婶一同回去。”
白桥领命而去,我换了套素色衣衫,带上绿水青烟陪同赵婶子出门上了轿。从丫环们和赵婶子的口中已经得知,这位谢明芳姑娘生前同岳灵歌关系应当不错,她爹是裁缝,而且手艺很好,从这两个女孩儿的相熟度来看,岳灵歌想必时常从他家订做衣服。而以谢明芳一介布衣之女能同官家小姐成为朋友加上谢家衣坊的诚信准则,可以推知这衣坊的规模应该不小,再看赵婶子身上的衣服,虽然式样朴素,料子却都是上品,因此又可以揣测,谢家衣坊在上流社会中当是有些名声,除了岳灵歌之外,估计还有别的官家或富户子女从他那里订做衣衫。
再由方才赵婶子说的话能够得知,这位谢明芳姑娘已经嫁作人妇,年岁该比我略长,是以需称呼她一声姐姐。既已嫁了人,毫无前兆地上吊死了,八成跟婚姻有关系,两口子闹别扭吵架,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也是有的。叹只叹古代女子命苦,倘若能出去看看世界,开阔一下心胸,必不能为了一时负气而枉费了性命。
灵堂设在谢家,莫非谢明芳的老公是入赘的?府门外已经挂了白色灯笼,门口站了几个腰缠麻绳、头扎白巾的小厮,迎着前来吊唁的宾客。
跨进门去,前方吊着白花白幡的正堂传来隐隐的哭声,堂门口立着一个年轻男人,穿着麻衣,神情悲戚,抬眼乍见我和赵婶子好像吓了一大跳,连忙迎上前来,道:“竟劳驾岳小姐前来为拙荆吊唁,真是惶恐之至!”
唔,他就是谢明芳的丈夫。我正待仔细打量他一番,却见他垂下头去,躬身将我让进正堂。
前来吊唁的人并不多,想是因为这谢明芳是上吊而死,传出去影响不好,是以谢家只通知了自家亲属,就连我,若是不问赵婶子,只怕她也不想主动告诉我的。
上了香,强挤了数滴眼泪——不是我冷血,从小独立惯了,一向极少哭,何况我与谢明芳本就素不相识,心中只是唏嘘,却做不到感从心发、泪如泉涌。
吊唁毕,被负责待客的丫环引至后厅喝茶。因怕遇见岳灵歌的熟人露出马脚,我借口要看看谢明芳生前所住房间以追忆故友,让丫环引路将我带离了后厅。
谢明芳的卧房在后园,一边往那边走我一边问引路的丫环:“你们姑娘……昨天是何时没的?”
丫环抽泣着道:“昨天下午。昨儿姑娘还说去探望岳小姐您,后来说是您未在府中,便回来了……谁想,谁想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姑娘就……呜呜呜……”
昨儿……昨儿我被死人缠住,一整天都没在府中。怎么在家留守的白桥和红鲤谁也没跟我说及此事?……哦,是了,谢明芳想是问了守门的家丁,知道我不在便没进府,直接回家了。
……她找我有事么?难道是想向我做最后的道别?这……我忽感自责,要是我昨天在府中的话,一定会好好开导她,悲剧就不会发生……
叹口气,我又问那丫环:“你可知……明芳姐姐究竟是为了何事想不开?”
丫环先向左右张望了张望,才低声道:“听姑爷说,姑娘是因为与他成亲两年皆未产下一儿半女,心中郁结。为此事姑爷也曾劝过姑娘几回,可是……可是姑娘偏偏想不开……”
嗳嗳!封建思想害死人啊!
一行说一行就到了谢明芳的卧房前,房门紧闭,一个小丫环正坐在门前台矶上抹眼泪,抬眼见了我,连忙起身行礼道:“岳小姐,您来了……”
见这情形估摸着她是谢明芳的贴身小丫头,因此对我比较熟悉。我点点头,轻声道:“节哀顺便。……可否,将明芳姐姐的房门打开,我想进去……看看。”
小丫环明白我的心思,转身将门开了,忽然不知为什么又悲从中来,掩面而泣。我拍拍她的小肩膀,迈进门去,那么一抬眼,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便见谢明芳上吊用的那根绳子竟然未收,仍然在房梁上挂着,下面摆着垫腿用的凳子,自杀现场豁然在目,不由得让人心底发寒。
“这些……怎么不收拾了?”我问向那小丫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