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雨已经停了,鲜亮的阳光透窗而入,令人心情舒畅。我洗漱一番,将行李包袱拦腰扎在肚子上,外面穿上昨天买的粗布裙子,对着铜镜一照,俨然是一位怀胎六个月的孕妇。接着是易容,往镜前一坐,忽然想起云悠远为我梳头的情形来,那种悄然心动的感觉再度浮上心头,不禁一阵怅然。
幸好装的是位孕妇,头发随意在脑上盘个髻,再插上几根簪子便可。我将买来的胭脂和香粉按比例混和,调成一种暗黄色,匀匀地扑在脸上,立刻白里透红的一张脸蛋就便成了缺乏营养的病秧子脸。再用画眉用的石黛在脸上点了几百个雀斑(你这是脸还是芝麻烧饼?),用唇脂把嘴唇涂得又厚又大,再这么一照镜子——咦,这闺女是谁呀?好丑哟!哈哈哈哈!搞定!
将“易容”用品收好,塞进肚皮前的包袱里,我学着孕妇走路的姿势慢悠悠地出了房间。来到柜台前结账,掌柜的还有点纳闷儿:“昨儿来三号房的明明是位小哥儿啊?”
我笑道:“昨夜来的是我小弟,从外地到本城来看我的,现在已经在我家里了,我正好出来买菜,顺便帮他把账结了。”
掌柜的哦了一声,深信不疑。结完账后,我牵着马出得客栈,找了家买卖牲口的铺子将这匹马卖掉,得钱五十贯,然后在路边小摊儿上买了豆浆油条完成早餐。
从鹰局发信出来,我在街上随便逛了逛,清凉城虽然也挺繁华,但还是不能跟文安城比,只逛了一上午便索然无味。眼下我还是个“逃犯”,什么也不能干,只能强忍着无聊混日子。
我逛啊逛啊逛啊,从上午逛到中午,从中午逛到晚上,要是有人留点意,肯定认为这孕妇准是疯了,这样满城乱走,难道是想用这招堕胎?
晚上我换了家客栈睡,这叫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对手是狐狸和暴君,我不得不千分戒备万分小心。
次日的安排依然是逛街,逛得我这个假孕妇都有了堕胎般的痛苦。到下午的时候,实在是走不动了,钻进个戏园子里听戏,才一进门就被一个大婶给拦下了,瞪我一眼道:“我说这位小媳妇!你挺着个大肚子还往这戏园子里钻个什么劲儿!里头闹哄哄的,都是大老爷们儿的臭脚丫子味儿!别再把肚子里的孩子给熏着!快出去快出去!”
我心说这大婶儿你虽然是好心,但媳妇我实在是累得走不动了,这四周又没有个歇脚的地儿,您老不让我进去休息休息,难道还让我坐大街上不成?
正要解释,眼睛无意中一瞥——我靠!街对过的那小厮打扮的家伙我见过,正是柳碧寒的随身家丁!
虽然知道他们很快能找到这里,但是没料到竟然会有这么的快!尽管我现在是孕妇装扮且柳家除了柳碧寒外没人知道我是女儿身,但是仍然不能大意。我低了头准备不动声色的从反方向离开,谁知才一扭身就瞅见了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冰山上来客般的脸——柳碧寒!
他、他竟然亲自来了?!难道他笃定我会在清凉城内?他为什么没有亲自往文安城的方向去找我呢?难道我的心思已经单纯到被人一猜就中的地步了?
太受打击了我!无论是面对云悠远还是面对柳碧寒,我是处处吃鳖,处处受制!……我郁闷!我憋屈!
柳碧寒骑在马上停在不远处的街边,一双冷眸在过往行人的身上梭巡,我偷眼望了望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确信如果这次我被他逮着将会尸骨无存。
往左走也不是,往右走也不是,唯一的去路只有混进戏园子暂时避身。我才踏进去一只脚,那位大婶就又冒出来了,提高着嗓门道:“我说你这小媳妇怎么不听话呢?!这是你来的地方吗?你男人怎么就不管你呢?!看你这脸色儿,这一进去万一透不过气来厥过去,那可就麻烦大了!……”
我说你这位大婶儿吵吵什么啊!还怕柳大冰块听不见是怎么地?我急得汗都快下来了,唯一的逃路被这大婶儿给堵了,我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正僵持着,忽听耳后一人道:“这位婶子,拙荆是同在下一起来看戏的,由在下陪同,当不会出事,还请婶子让我们进去。”
——这声音……我扭头看去,见说话之人身着一袭粗布长衫,身形瘦削,头戴一顶遮阳斗笠,挡着半拉面孔。
就算看不见长相,我也清楚的记得这个声音——盛南天!
没等我来得及吃惊,盛南天一把拉住我迈进了戏园子,穿过闹哄哄的座席,径直绕至戏台后,然后停下步子,回过身来面向我,将斗笠一摘,含笑道:“咱们又见面了,副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