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手揪住一名正在忙着打扫准备让下人们休息的东屋的小厮,低声道:“你去西屋看看。”
小厮应了声是,冒着雨跑到西屋门前,轻轻一推,那门便开了,里面一片漆黑,看不清具体东西。小厮走进去,没一下的功夫又退了出来,还将门关好,然后哒哒哒地跑过来,道:“回副总管,西屋里有两位先咱们来避雨的人。”
“哦,好的,你忙去吧。”我恍然,原来冒雨赶路的不只我们一拨人呢。既然不是鬼那就无所谓了(就算是鬼你又能怎么着啊?),我正准备往堂屋里走,忽然见那西屋的窗前闪出一个人影来,漂亮的脸上生着多情目、含笑唇,乍一看见站在院子里的我,突然就绽放了一朵大大的笑容。
——殷、殷天鸿?!
这、这小子八百年没露面,连作者都把他忘了,此时此刻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我张大着嘴像二楞子似的冲着他所立的那扇窗走过去,才到面前还未说话,这家伙就伸出两根长胳膊叉向我腋下,一把就将我从窗外给捞了进去。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这后半截话还没吐出来,殷天鸿便伸出两只魔掌兜头盖脸地揉了我一通。
“小叶子!你的表情怎么还这么可爱?真让我想死了呢!”殷天鸿很不着调地坏笑着。
“你这么长时间死到哪儿去了?”我拧着五官奋力从他的魔掌中挣脱,头发都因为被他摩擦出的静电而乍了起来。
殷天鸿一挑眉尖,大拇指往后一指:“你问他。”
他?谁?我瞪大眼,看着殷天鸿慢慢移开身子,露出站在他后面的人来:穿着象牙白的衫子,长身而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看上去漠然疏离,然而你若看他的眼睛,便知道他这淡然不是因无情,而是笃定,仿佛料准了终会见面,料准了我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去。
——这该死的云悠远!
一时间我瞪着这只稳步向我走来的大狐狸不知该哭该笑该气该怨,数种情绪齐涌到脸上,险些面瘫。
云悠远伸出手指刮了我鼻子一下,轻轻笑道:“你似乎瞬间想了很多事情?”
是,没错,几乎从刚认识他时起到现在所有的事情同时挤进了我的大脑,差点造成堵塞。我歪着嘴连珠炮似地问他:“你,你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陈万发怎么和你粘乎上的?你那几天缩到哪个旮旯里去了?你收到我的信了?怎么你们两个会在这儿?我的梦穿完蛋了!你到底——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我的语无伦次把一旁的殷天鸿逗得直笑,搭住云悠远的肩膀戏谑道:“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很多神秘的事啊!云仔,快说,你把我家小叶子当成了什么?”
云悠远随意挥了挥手,像轰一只大蚊子似的挥开殷天鸿,双手握住我的肩膀,微低了头,用清水般的眸子望住我,轻声道:“小叶,柳家寨直取梦穿之举势不可挡,几乎是全中原的柳家木铺统一行动,我人在塞北,想要援助时已是来不及。不过,你可放心的一点是,我已致信孟员外,请他立即停止制作木制品,以将原木料损失减至最低,另让他切莫想着为你保住基业而与柳家寨力拚,否则更是得不偿失。我想,这也是小叶你的意思。”
这个云悠远……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肚子里还什么都养!),他已经把我的想法摸清了!真是讨厌的人!
“算了,事已至此,我早看开了,你不用安慰我。”我把他放在我肩上的手乎拉下去,然后伸出一个手指使劲儿点着他的胸膛,抬脸瞪着他:“那几天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明知道我可能会出府找你,为什么还跑去跟那陈万发狼狈为奸?”
一句“狼狈为奸”把殷天鸿笑得眼睛都眯了,插嘴道:“小叶子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出云大公子他这么做是为了削弱柳碧寒的销售范围、抢走他最大的客户么?”
“最大的客户?”我惊讶,“你说那姓陈的?他长得像吗!?”
“陈万发的车船运行遍布中原,其财力可以说几乎就在我们四家之下,”云悠远道,“柳碧寒的最大客户就是他。陈万发城府极深,我与他周旋数日,最终也只拿下了他在江北的车船供应,江南部分他仍然留给了柳碧寒,目的显而易见,便是想利用我与柳碧寒的争斗从中渔利。”
我撇撇嘴:“你们之间的事跟我没关系,我现在一穷二白,啥也不是了。等我耗完剩下的这些天,我就回文安城,置一亩地,买两头小猪养养。”
殷天鸿眼角坏笑地凑过来低声道:“小叶子,不要以为我们都忘了你胸前那厚得像砖的一叠银票哦!”